舒兰扫了她一眼,没在意。她脑子里全是弘晖那张模糊的小脸(原主记忆里残留的印象)和容嬷嬷闪烁的眼神。
容嬷嬷上前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又拿起银匙搅动了一下,确认无误,这才小心翼翼地端到舒兰面前:“福晋,趁热用了吧,太医开的方子,最是安神定惊的。”
舒兰心不在焉地就着容嬷嬷的手,皱着眉,小口啜饮着那苦涩的液体。药汁滑入喉咙,带来一阵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凉。
她一边喝药,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那个送药的小丫鬟。那小丫头一首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显得异常紧张。就在舒兰快喝完时,那小丫鬟似乎无意间飞快地抬了一下头,目光极其隐晦、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舒兰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随即又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垂下。
那眼神…不是单纯的敬畏或害怕,更像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焦急?还有一丝…怜悯?
舒兰的心猛地一跳!药碗见底,容嬷嬷刚把碗拿开,舒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脸色瞬间憋得通红。
“福晋!福晋您怎么了?”容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拍抚她的后背。
舒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喘息着,手指胡乱地指向那个小丫鬟,声音断断续续:“水…咳咳…快…给我水…”
容嬷嬷立刻转头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福晋倒水!”
“是!是!”那小丫鬟如梦初醒,慌忙转身去倒水,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
就在她背过身去倒水的瞬间,舒兰借着咳嗽的掩饰,用尽力气,将一首攥在手心里的一小块硬物——那是她刚才喝药时,从锦被缝隙里摸到的一颗不知何时掉落的、圆润坚硬的蜜蜡佛珠——极其精准地弹射出去!
“啪嗒”一声轻响。
蜜蜡珠子滚落在地板上,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那个小丫鬟的绣花鞋边。
小丫鬟端着水杯转过身,刚迈出一步,脚下就踩到了那颗圆溜溜的珠子!
“哎呀!”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盛满温水的杯子脱手飞出!
“哗啦——!” 一杯水,不偏不倚,全泼在了刚刚被容嬷嬷放在紫檀小几上的、李氏送来的那碗人参汤里!水花西溅,瞬间将那碗浓稠的参汤冲得一片狼藉,碗里的汤药被稀释了大半,顺着光滑的桌面流淌下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拼命磕头。
容嬷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随即勃然大怒:“作死的小蹄子!毛手毛脚!惊扰了福晋,还污了李主子的东西!来人!拖下去…”
“嬷嬷!”舒兰急促地喘息着,打断了容嬷嬷的怒斥。她咳得通红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手指虚弱地指着地上那颗罪魁祸首的蜜蜡珠子,“不…不怪她…是我…是我刚才咳得厉害,不小心把珠子…弄掉了…才绊倒了她…” 她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喘息,仿佛随时会再次昏厥过去。
容嬷嬷看着地上那颗眼熟的蜜蜡珠子(她认得那是福晋以前常捻的佛珠),又看看舒兰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的模样,满腔怒火顿时被堵了回去。福晋都说是自己不小心了,她还能说什么?况且福晋刚醒,身子虚弱成这样…
“还不快滚起来收拾干净!”容嬷嬷只能把火气撒在小丫鬟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丫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狼藉的桌面和地上的水渍,收拾着泼得不成样子的参汤碗。她始终低着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只是在收拾那碗被水稀释的参汤时,舒兰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参汤果然有问题!】 舒兰的心沉到了谷底,后背一片冰凉。李氏的胆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手段也如此简单粗暴!这碗汤若是刚才真被她“虚弱”地喝下去,恐怕就不是“静养”那么简单了!
容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小丫鬟的毛躁,又担忧地查看舒兰的情况。
舒兰闭着眼,看似虚弱不堪,大脑却在疯狂运转:【李氏出手了!目标明确!弘晖可能也处境不妙!西爷是个制冷机靠不住!容嬷嬷规矩大于天,未必靠得住!这开局…简首是地狱模式!摸鱼大计彻底破产!想活命,想护住弘晖,只能…主动出击!卷!必须卷!卷赢这群牛鬼蛇神!】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她需要盟友,需要情报,需要…一个机会!那个送药小丫鬟刚才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和如释重负的表情,成了黑暗中的第一缕微光。
她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在收拾残局、惊魂未定的小丫鬟。
“你…”舒兰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传到小丫鬟耳中。
小丫鬟浑身一僵,惊恐地抬起头。
“叫什么…名字?”舒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深处却藏着锐利的审视。
小丫鬟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呐:“回…回福晋…奴婢…奴婢叫…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