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通道内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中,渐渐混入了一股更为浓烈、更为新鲜的血腥。
同时,远处隐约传来的兽吼也陡然拔高了数个层次,不再是之前铁笼深处那压抑的低鸣,而是充满了狂暴与饥饿的实质性咆哮。
他们被驱赶进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万妖窟。
一踏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气浪便扑面而来,几乎将人顶个跟头。
刺鼻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合着妖兽的排泄物、腐烂的碎肉、以及各种不知名体液的腥臊,形成一种黏稠而令人窒息的空气,狠狠撞击着每个俘虏的感官。
巨大的铁笼如同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巨兽獠牙,森然排列在这片广阔得望不见边际的空间内。
各个洞窟中囚禁着形态各异、气息凶戾的妖兽,有的体型庞大如小山,有的则迅捷如鬼魅。
低沉的咆哮、尖锐的嘶鸣、利爪刮擦铁栏的刺耳声、以及沉重身躯撞击铁笼的闷响,汇成一片混乱而狂暴的交响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头发颤。
王凡和其他几十个新来的俘虏,被修士们粗暴地扯下颈间的锁链,像卸货一般推搡着,踉踉跄跄地站到一片相对空旷的泥土地上。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从额头延伸至下巴、蜈蚣般狰狞刀疤的修士大步走了过来。他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腰间随意缠着一条粗布,更显眼的是他手中那根布满倒刺、隐隐有电光流转的黑色长鞭。
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射出的目光扫过这群新来的“耗材”,如同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羔羊,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与残忍。
“都给老子听着!”
疤面修士的声音粗嘎难听,像两块毛铁在摩擦,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恶意十足地吼道:
“欢迎来到血牙区,渣滓们!老子叫疤面张,这里的规矩就他娘的一条——听话!让你们干什么,就给老子干什么!动作要快!手脚要利索!谁敢偷懒耍滑,谁敢多嘴废话,谁敢有半点不敬…”
他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抖,那条带着电光的黑鞭“啪!”一声撕裂空气,精准地抽在队伍前排一个因极度恐惧而浑身筛糠般颤抖的年轻人脸上。
那年轻人连惨叫都未发出,脸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碎肉飞溅,整个人像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只有微弱的抽搐。
疤面张似乎很满意这立威的效果,狞笑着舔了舔嘴唇,唾沫星子喷溅:
“…这就是下场!都看清楚了!你们是什么?是耗材!懂吗?跟地上那些烂肉、笼子里那些畜生的饲料,没他妈任何区别!耗材就要有耗材的觉悟!现在,都给老子动起来!”
王凡的心沉得更深,却也更冷。他被疤面张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了一眼,随即被分到了“血肉搬运”组。
他的工作内容,就是和其他几个同样倒霉的俘虏一起,将刚从不远处的“屠宰场”运来的、堆积如小山的妖兽尸块搬运到指定的各个兽栏。
那些尸块尚带着未散尽的余温,筋肉虬结,皮毛大多未被剥离干净,甚至有些还连着巨大的骨骼。
浓稠腥臭的血水如同无数条小溪般从尸块上汩汩流淌,很快便浸透了他们本就破烂不堪的鞋子,冰冷而黏腻地包裹在脚上,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
尸块的重量远超王凡的想象,即便他曾有内力傍身,此刻丹田被封,也只能凭借纯粹的肉体力量。
他咬紧牙关,调动着身体内每一丝残存的体力,与其他几人合力,肩扛手抬。每一次发力,丹田处的符文锁链便会传来一阵阵尖锐而滞涩的绞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攒刺。
血水和腥臭的粘液很快糊满了他的脸颊、脖颈和手臂,滑腻得令人作呕,但他连擦拭的空暇都没有。
“那边那个,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等着喂豹子吗?”
一个尖嘴猴腮的监工,挥舞着手中的普通皮鞭,鞭梢时不时带着细小的电火花,抽打在附近的地面,或者某个动作稍慢的俘虏身上,溅起泥土和血水,引来一片压抑的痛呼和更快的动作。
王凡注意到,那个之前被疤面张抽倒的年轻人,此刻正被两个修士拖死狗一般拖向一个黑暗的角落,生死不知。
他默默将这一切记在心里,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搬运完一批血肉,稍作喘息,便是更令人绝望的工作——清理兽栏内部。
巨大的铁铲和沉重得能压垮人的木桶就是他们的工具。
当厚重的铁闸门被监工用特制的杠杆撬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时,笼内那股浓郁到极致的恶臭几乎能将人首接熏晕过去。
里面的景象,简首是地狱的具现:妖兽的粪便堆积如小山,腐烂了一半的肉块和碎裂的骨头散落其间,脱落的毛发、鳞甲以及各种不知名的粘稠分泌物混合在一起,形成厚厚的一层污秽。
而就在这污秽之中,咫尺之外,笼中的妖兽用冰冷、嗜血,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盯着这些渺小而卑微的清理工。
王凡负责清理的是一头浑身长满黑色刚毛、体型壮硕如小牛犊的巨猿——按照监工的叫法,是“铁背山魈”。
这畜生显然脾气暴躁,不时烦躁地用它那覆盖着厚茧的巨掌拍打着笼壁,发出“咚咚”的沉闷巨响,震得整个铁笼都在晃动,腥臭的口涎从它獠牙毕露的口中喷溅出来,落在林晓的脚边。
王凡强迫自己进入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状态,每一个动作都尽量做到麻利而高效。
他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铲、装、抬、运,尽量减少在危险区域停留的时间,也尽量不与那铁背山魈有任何眼神接触。
他敏锐地观察着妖兽的习性:那头山魈在发怒撞击笼子前,肩胛处的肌肉会有一个明显的绷紧动作;而旁边一个关押着十数头长着锋利獠牙、皮毛呈现诡异血红色的豹子——监工称之为“血牙豹”——它们在进食后的大约一炷香时间内,攻击欲望会降到最低,眼神也相对不那么凶残。
这些细微的观察,或许就是他能多活片刻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