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王凡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的苦役，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堆满骨头的阴暗角落。
每一次经过，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既怕看到最不想见到的场景，又抱着一丝微弱到近乎自欺欺人的希望。
他甚至摸索出了一套“垃圾清理路线”，能让他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每天有那么一两次机会，用视线在那一角飞快地刮过。
监工的呵斥，他人的呻吟，腐尸的恶臭，这些让他麻木的一切，此刻都成了他内心焦灼的背景音。
第三天，机会终于来了。
午后，一批新的“废料”被倾倒在腐尸坑外围，需要清理。
疤面张大概是吃多了酒，在监工棚里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其他几个监工也聚在一起，骂骂咧咧，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王凡领了清理外围垃圾的活，他低着头，动作麻利地将一些破烂兽皮和碎骨扔进推车，一步步“不经意”地靠近那个角落。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他装作被一块尖锐的石头绊了一下，身体顺势一歪，手撑向了那个角落。就在指尖触碰到那散发着恶臭的骨头时，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猛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小血牙豹“小疤”！
王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小疤还活着！它不仅活着，原本血肉模糊的后腿伤口，此刻竟然己经结了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痂！
虽然它看起来依旧虚弱，走路时伤腿不敢着力，一瘸一拐，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比之前亮了许多，仿佛两簇在暗夜中重新燃起的火苗。
看到王凡，小疤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但紧接着，它没有发出任何威胁的低吼，反而拖着那条伤腿，努力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向他爬近了几步。
它喉咙里发出一种轻轻的、类似于猫咪满足时才会有的呼噜声，然后，在王凡有些僵硬的注视下，它用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和亲昵，轻轻蹭了蹭王凡沾满污垢和汗臭的手背。
那柔软的触感，让王凡心头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西肢百骸。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激荡。
猜想需要验证！
他迅速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然后小心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指尖。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带着他身体的温度。他慢慢伸出手指，递到小疤的嘴边。
小疤湿漉漉的鼻子先是警惕地嗅了嗅。
那熟悉的、带着奇异吸引力的气味瞬间让它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它不再犹豫，立刻伸出温热的、依旧带着倒刺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地舔舐起王凡指尖的血珠。那专注而满足的神情，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甘露。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俘虏凄厉的痛呼，从不远处的监工棚方向隐约传来。
王凡心中一凛，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
他闪电般缩回手，脸上所有的情绪刹那间敛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麻木而顺从的表情，不着痕迹地首起身，转身快步离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王凡知道，那不是幻觉。
结论确凿无疑：他的血液，对这只幼兽有着超乎想象的亲和力与治愈力，并且，这种血液的给予，似乎能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一种微妙的精神联系！
这丝在绝望深渊中意外抓住的“异常”光芒，此刻在他心中轰然炸开，驱散了积郁多日的阴霾，如同黑夜中唯一可见的、指引方向的星辰。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这是他目前所能抓住的、唯一的生机！
生存的倒计时，在他心中愈发清晰地滴答作响。
血饲大典的阴影，如同一柄时刻悬于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他需要尽快弄明白这血液的更多秘密，它的极限在哪里？它能为他带来什么？他还需要找到更多和他一样，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妖兽和修士视作“耗材”的凡人，在这片由妖兽和修士构成的、弱肉强食的死亡丛林中，或许，他们能一起撬开那条通往生路的缝隙。
王凡的目光，穿过弥漫的妖气与血污，掠过兽栏深处那些因躁动而发出阵阵低吼的血牙豹笼，最终，落向了更远方——那个无论白昼黑夜，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洪荒戾气、被称为“镇妖窟”的方向。
蝼蚁的挣扎，己经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