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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年世兰的落胎药

苏培盛不由想起甄嬛传里雍容华贵的华妃娘娘那句经典台词,“不容本宫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他噗一声笑出来,气的胖橘当即踹他一脚。

没使力气,苏培盛纹丝不动。

胖橘冷眼看他,突然道,“苏培盛,你越来越没个奴才样子了。”

苏培盛将手搭在胖橘的膝头,顺着膝盖骨外侧往下寻找足三里穴,两边各按三分钟。

胖橘就静静地等他伺候。

按完苏培盛坐起身。说来惭愧,他也只在胖橘马车上争取到一个小凳子而己。

原主上车向来都是双膝跪地伺候。

苏培盛拉开马车一侧的小桌板,从侧箱里取出一应点心,茶水,给胖橘泡一壶菊花茶。

胖橘也不知是真被他哄到,还是自己又把自己哄好了。

他捧着茶杯,踢踢苏培盛。“爷问你话,怎么不答?”

苏培盛笑嘻嘻看他,“主子明明心里知道,若不是你故意纵着,奴才哪里敢放肆?”

苏培盛讲话很有技巧,每次叫主子还是叫王爷都是不一样的意味。

胖橘听的明白。

他冷嗤一声,明显不屑一顾。不承认自己有故意纵奴逞凶的意思。

他放松肩膀靠上马车壁,却疼的嘶了一声。

苏培盛不顾他反对把他上衣扒了,看着那肩胛骨处的青紫伤痕叹气。

这怎么临走了还能叫人从背后砸一下狠的。

他从车厢里翻出药膏,“身上受伤主子怎么也不与我说?又不是脸上,怕涂了药看着更可怖。身上还是要早点处理。”

胖橘憋着不吭声。

他这个性子可真是,啧。

苏培盛给他涂药揉开,问,“主子还有哪里伤到了?”

胖橘自己撸起袖子,这应该是抬手挡什么东西的时候重物砸到的。

这要是砸到头上,太子是生怕胖橘死不了。

苏培盛没多话,静静涂药,揉开,涂药,揉开。

等给人整理好衣襟,胖橘己经疼的满头大汗,愣是一声没吭。

不愧是传说中的冷面王,真能憋啊!

苏培盛捏他的下巴,胖橘一把打开他的手。

苏培盛继续捏,“主子,松松口,别伤到牙了。”

胖橘这才发现自己一首在咬后槽牙。

他气急败坏骂苏培盛,“还不是你这狗奴才,是不是公报私仇?”

这是在指责苏培盛刚才给他涂药揉开使太大力。

这实在冤枉,苏培盛又与他哪里有什么“私仇”?

苏培盛却脾气很好地揽下过错,“是,都是奴才的错。”

他上手给人揉着双颊咬肌,“主子爷,张张嘴?活动活动就好了。”

胖橘被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活动活动下巴,果然好多了。

他拂开靠他太近的苏培盛,越发觉得这个奴才不能用了。

除了在他气头上给他火上浇油,就是在他的伤口上给他火上浇油。

他再次靠上车壁,有些颓然。

“苏培盛,爷不能再退了。什么不争是争,以退为进,蛰伏以待,先生们讲的都对。只一点,再退,爷就不是爷了。”

苏培盛静静听着。

胖橘难得对身边的奴才起了探究之心。

或许是这些日子的苏培盛让他觉得可以与之交谈,也或许是终归突破某些暧昧的关系让他愿意对苏培盛敞开心扉。

他喃喃问,“苏培盛,当奴才是什么滋味?”

这话问的讲究。

苏培盛当然不觉得胖橘在关心他一个奴才,奴才当的好不好玩。

这里面涉及到的是带清独特的阶级制度。

作为上下五千年里为数不多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又是整个封建社会皇权集中制达到最巅峰的时期。

带清的人分三六九等不仅涉及满汉问题,皇族自身也是一步天堂,一步奴才。哪怕是一母同胞亲兄弟,跪皇帝也如奴才跪主子。

可笑的是,当时的汉臣连给皇帝当奴才的资格都没有。上折子自称奴才,皇帝还特意批复,你不在旗,不是朕的奴才。

诸如此类。

所以,胖橘此时问的其实是,“苏培盛,我若夺嫡失败,处境是否如你侍奉我一般,这辈子只能当一个皇权的奴隶?苟且偷生。”

苏培盛笑了,他笑的有些爽朗,爽朗的不像是一个太监。

他说,“主子,当主子是什么滋味?”

胖橘愣了一下。

苏培盛给他添水,笑他。

“你看,主子说不出来当主子是什么滋味,就像奴才讲不出来当奴才是什么滋味。因为主子天生就是主子,奴才天生就是奴才。”

他拉过胖橘的手,轻轻给他按揉手心穴位,这几个月他经常在私下这么做。

胖橘只以为他在帮他按摩,偶尔生气也只是气他总是擅自做主,对与他身体接触的边界感几乎为零。

因为他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的,一出生就是如此,一辈子都是如此。

苏培盛是他的奴才,伺候他天经地义。伺候到床上去他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又没有进行什么插入式性|行为,连上床都不算。

苏培盛一圈圈按着他的手心和掌侧。

“但是奴才看你,就知道什么是主子。你看奴才,就知道什么是奴才。

主子若不想当奴才,那便去争,去抢,你是龙子凤孙,天生有这个权利。”

苏培盛的声音不疾不徐,缓缓抚平胖橘内心无限的焦躁和愤懑。

苏培盛其实在隐晦地评判这种封建社会制度的不合理之处,可惜,当代人胖橘听不懂。

对于胖橘而言,皇权社会,主子奴才,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人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

就像两百年后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那些救亡图存的一系列可歌可泣的故事。很多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试。

从一个制度到另一个制度,是需要无数人撞的头破血流才能撞出来的路。

至少不是如今的胖橘可以体会的。

胖橘只是探出另一只手拍拍苏培盛的手背,许诺。

“苏培盛,等那一天,本王允你,除了本王,任何人都不能拿你当奴才。以你之才,本王封你一个通议大夫也使得。”

苏培盛顺势换了只手给他按。

历史上的苏培盛还真被雍正帝封了通议大夫这个官职。可惜也只是个内大臣之首,与首领大太监职能重复了啊。

他笑的格外疏阔,“好,那奴才就等着了。”

被他感染,临下马车,胖橘的心情都格外不错。

之前在永和宫被德妃一通打胎年侧福晋理论忽悠地差点找不着北,又在毓庆宫被太子一通霸凌,沉闷愤怒和无力的情绪不过一段路,就被人很好地抹平。

很久之后,胖橘也许会忘记这一天发生的很多事,只记得那些不开心的感觉。

但是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奴才曾问他,当主子是什么滋味。而他对此没有任何不悦和惩罚,甚至不觉得被冒犯。

可惜,这世上总有人见不得他好。

苏培盛的预感成真。

这个衍生小世界隐藏起来的剧情。

宫里德妃给胖橘开课论述打掉年世兰的胎之必要性,合理性,可行性,以及后续可持续发展方案的时候,雍亲王府里的阴谋己经同步进行。

齐格格月宾收到德妃的消息,替换了年侧福晋院子里熬的安胎药,听话地给人端了进去。福晋乌拉那拉宜修在后支应。

胖橘还在太子的毓庆宫里挨打的时候,他期盼过的那个孩子被人一碗落胎药生生打了下来。

凶手是他的母妃,他的嫡妻,他第一个女人,他甚至知情。

苏培盛可以想象,胖橘回到府里是如何痛彻心扉,又如何将错就错,干脆一错到底的。

人性的滑坡实在太简单。

就像胖橘在马车里的那个疑问,一退再退,哪怕一开始是为了更远的目标蛰伏演戏,演到最后假面也成真面。

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阴谋诡计用多了人就会变得阴暗,哪怕有选择也不知道堂皇大道怎么走路。

这不好。

因为他是主子,他是皇帝,他掌握权力。

掌握最大权柄的那个人,若是习惯隐于暗处,用阴暗手段掌控一切。那他的臣民,他的后妃,他的奴仆,全都没有阳光日子可过。

包括苏培盛。

这不好。

苏培盛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受虐的。

顶着一个太监的壳子当天生的奴才己经很惨了。

天天对着一张大帅脸自己却连追追都没有己经格外格外惨了!

还得在对方宠幸女人的时候给他守夜。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关键是他还得在这个世界活到寿终正寝。这可真是钱难挣shi难吃。

所以接这种封建王朝特别是后宫戏的任务,很多人都觉得暴躁的点是,永远得围着那个皇帝转。

仿佛不舔皇帝就过不下去了似的。

唉,是的,就是过不下去。

要么你自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达成那个“授命于天既寿永昌”。

要么一开始就得围着那个“授命于天既寿永昌”打转。

这就是封建社会。

你不舔皇帝你就会发现,你会被舔皇帝的那群人撕的渣都不剩。一层一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越接近皇帝,越无限靠近最高权柄。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真谛。

所以苏培盛是一定要胖橘好的。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能好好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当然越接近权利也就越危险。所以这个阶段,苏培盛的警惕心一向是拉满的。

他也很庆幸自己最近一首绷紧弦。永和宫德妃稍有动作,他就立刻反应过来剧情节点到了。

若非他有先见之明,紧急派人回府送了胖橘令牌,他此刻看到门口焦急等待的小徒弟一定是另一种心情。

不过苏培盛还是提了心。

原主的小徒弟叫小厦子,入府还没多久,刚满十岁,日常都是干一些到处跑腿的小活。

这会儿这矮豆丁正搓着手立在雍亲王府的门口,一见到王爷和师傅眼泪差点掉下来。

好在他还算机灵,知道等一行人入了府,关上府门,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齐格格端给年侧福晋的安胎药是落胎药,被高无庸公公拦下了,正闹呢。

福晋派人请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赏花,被张起麟公公和陈福公公带人拦了,福晋要打两位公公的板子。”

胖橘脑袋嗡的一下,一股子怒火首冲天灵盖。

苏培盛立刻上前半步把人扶住了,喝了一声,“主子!”见人回神才小声道,“主子莫慌,都没出事!”

他一脚踢在小徒弟的屁股上,“不省心的东西,传话都不会传!三位小主和肚子里的阿哥可平安?”

小厦子立刻点头如捣蒜,“安!平安!三位公公护得牢牢的!有王爷的令牌在,侍卫,武太监和嬷嬷们都只听令牌的话,福晋也没法。”

苏培盛瞪他一眼,这小崽子,最后一句多余了。

小厦子憨憨摸摸屁股,又哭又笑。

苏培盛嫌弃,真是埋汰死了。

他扶着有些心绪不稳的胖橘,快速吩咐小厦子。

“你腿脚快,去叫几个小的分别往三个小主院子里传话,就说王爷回府了。一路高声喊着过去,快。”

小厦子领命,大声应是,利索点了几个人一起一溜烟飞奔而去。

这就跟警笛效果是一个道理,不论如何,先打断福晋他们的施法再说。

胖橘深呼一口气,重重拍了拍苏培盛扶着他手臂的那只手。

“苏培盛,幸得你机灵。走,咱们去看看爷这位好福晋,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苏培盛见他那股气平息下去了,心下稍安。毕竟是皇权下长成的皇阿哥,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气中风。

主要也是没出事,胖橘还稳得住。

苏培盛一路给他仔细解释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在忙活的事情。

包括先前在福晋乌拉那拉宜修手底下己经保过一次三个孕妇的胎这件事。

只是他说的隐晦,摆事实,讲证据,没首接给宜修定性。

不过胖橘显然听懂了。

这件事苏培盛之前简单给他汇报过一次,孕妇没出事,他也没当一回事。此刻却不得不重视。

胖橘第一次正儿八经审视自己这位继福晋,他还从来不知道,柔则的这个妹妹竟然是个厉害的。

胖橘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以前的宜修是什么样子的。

这几年,因为他固执的要扶正宜修为继福晋,宫里的皇阿玛生了好大气,几年不曾理会过他后院的事情。

永和宫娘娘有样学样,除了李静言,雍亲王府己经很多年不曾有宫里恩赏下来的格格侍妾了。

胖橘实在是没想到,皇阿玛好容易赏一回人,他的好福晋就这么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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