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言情 > 汐月沐辰 > 第19章 感谢信

第19章 感谢信

距离互换感谢信还有几天,霍景繁的抽屉里多了个牛皮纸信封。信纸上,钢笔字被划掉又重写,第三段“你总在我加班时留灯”下面,是第七次修改的痕迹——她原本写的是“你总在我对着电脑发呆时弹吉他”,却觉得太过私人。

旁边堆起了一个又一个小纸团组成的圆锥。

手里那张修修改改的纸张早己被她揉的皱皱巴巴的。

“繁姐,您这信纸上的褶子比我奶奶的手绢还多。”小陈趴在桌边看她对着信纸叹气,“不就一封感谢信吗?去年我带的艺人跟经纪人互相抄模板呢。”

霍景繁把信纸往回收了收,笔尖在“成长”二字上反复描摹。她想起昨天排练室,萧故肆那句“随便搞搞”。当时他正低头调弦,发梢遮住眼睛,声音轻飘飘的像片羽毛。可她分明看见他耳尖红了,指尖攥着的谱纸边缘也全是褶皱。

“对了繁姐,”小陈突然压低声音,“我今早看见萧哥在文具店买信纸,挑了半小时呢!”

霍景繁握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个小团。她想起上周在茶水间,撞见萧故肆对着手机查“感谢信格式”,见她进来慌忙锁屏,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原来那些“随便”都是假的,就像她嘴上说着“流程”,却在深夜对着信纸脸红。

窗外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霍景繁想起一年前的面试日,也是这样的雨天。少年站在门口擦头发,衬衫袖口还滴着水,却抬头对她笑:“不好意思,来晚了。”那时她是面试官,他是求职者,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而现在,他会在她感冒时送来枇杷膏,会在她被甲方刁难时发来微信:“繁姐,火锅底料给你备好了。”

钢笔尖在“伙伴”二字上停顿许久。她想写他第一次上台前,攥着话筒手抖得像筛糠,却反过来对她说“繁姐别担心”;想写他拿新人奖那晚,在后台抱着奖杯哭,鼻涕蹭在她西装上;想写无数个深夜改方案的夜晚,他抱着吉他哼即兴旋律,驱散她眼底的疲惫。可这些碎片落诸笔端,都带着不敢宣之于口的温度。

“繁姐,萧哥找您。”实习生小吴的脑袋探进门,“她在排练室,说有事商量。”

。信纸被风掀起一角,霍景繁慌忙压住,却在起身时撞掉了笔筒。钢笔滚落在地,在信封上划出道墨痕。她盯着那道瑕疵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萧故肆第一次交歌单时,纸角也有块咖啡渍,他说“不小心洒的,我重写”,她却摆摆手收下了——那是他熬夜写歌的证据。

排练室里,萧故肆正对着谱架发呆,面前散落着几张信纸。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身,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信纸“哗啦哗啦”的散了一地。霍景繁弯腰去捡,瞥见最上面那张写着“霍景繁小姐收”,字迹比平时潦草,还有几处明显的涂改。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萧故肆慌慌忙忙把信纸往身后藏,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没、没什么,就问问下周通告……”

霍景繁看着他脚下那张被踩皱的信纸,边角画着歪扭的音符,和蛋糕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今早小陈的话,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他也在认真准备,原来那些“随便”都是笨拙的掩饰。

“感谢信……”霍景繁捡起地上的笔,假装整理袖口,“公司说下周五前交,你要是忙,随便写写就行,我……”

“我不忙!”萧故肆突然提高声音,又在她看过来时泄了气,“我是说……我己经快写完了,就、就随便写写。”他踢了踢脚边的信纸堆,却不小心把最下面那张踢了出来——上面用铅笔写着“第一次见你时,你衬衫上有墨水”。

霍景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去年入职第一天,被他撞掉的笔筒,墨水在他借来的白衬衫上洇出蓝花。少年当时窘迫得快要哭出来,她却觉得那抹蓝像极了老家院里的鸢尾花。后来她偷偷买了件新衬衫塞给他,他却回赠了张自己画的简笔画,画里的小人拿着吉他,旁边写着“谢谢繁姐”。

“那行,”霍景繁别开眼,捡起地上的信纸递给他,指尖擦过他微凉的手背,“下周五午休时换吧,在……”

“天台?”萧故肆接过信纸,指尖捏得发颤,“那里……安静。”

雨声突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霍景繁看着少年的睫毛,想起他许愿时说“永远不分开”。或许有些话不必说破,就像信纸上被划掉的温柔。

“天台就天台。”她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萧故肆正蹲在地上整理信纸,侧脸在雨幕里显得格外柔和。他指尖抚过某张纸上的墨痕,嘴角微微上扬,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宝物。

互换感谢信的前一夜,霍景繁在办公室改到凌晨。空调嗡嗡作响,电脑屏幕映着她眼下的青黑。抽屉里的牛皮纸信封被摸得边角发毛,米白色信纸上的钢笔字在台灯下泛着微光,第十三次修改的“伙伴”终于写成了“我们”。

她想起下午在茶水间,小陈神秘兮兮地说:“繁姐,我看见萧哥买了信封,跟您抽屉里那个好像!”当时她正往咖啡里加糖,手一抖,方糖掉进杯里溅起褐色的水花。原来他连信纸都挑了同款,原来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早己在琐碎里织成了网。

窗外的雨停了,凌晨三点的风带着凉意。霍景繁拿出手机,翻到去年今日的相册——那是她偷拍的,萧故肆蹲在面试间外背歌词,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照片下面有行小字:“入职第一天,遇见会发光的少年。”她盯着屏幕笑了笑,锁上前又鬼使神差地打开备忘录,最新一条写着:“他说‘只要你’时,心跳漏了两拍。”

周五午休时,天台的风带着夏末的燥热。霍景繁攥着信封在楼梯间站了十分钟,指腹把牛皮纸得温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空旷里回响,像擂鼓,又像去年今日面试间里,萧故肆紧张时敲着膝盖的节奏。

“繁姐?”

萧故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霍景繁猛地转身,信封差点掉在地上。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手里捏着个同款牛皮纸信封,边角也有被的痕迹。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整片星空。

“你……”两人再次同时开口,又同时红了脸。天台的风穿过栏杆,把霍景繁的发丝吹到脸颊,萧故肆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捋开,却在指尖触到发丝时猛地缩回,信封被攥得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先给。”“你先给。”

又是异口同声。霍景繁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突然笑出声。一年前那个连话筒都握不稳的少年,如今己能在万人舞台上自如歌唱,却在递一封信时紧张得像个孩子。她想起抽屉里那封改了十七版的信,想起无数个为他失眠的夜晚,突然觉得这三百六十五天的奔波都有了具象的意义。

“一起?”霍景繁把信封递到中间,指尖微微发颤。

萧故肆点点头,把信封轻轻贴上她的。牛皮纸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信封落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风把霍景繁的信封吹开一角,露出米白色信纸上的字迹;萧故肆的信封则滚了两圈,露出背面用铅笔描的小音符。

“你先说。”霍景繁弯腰捡起信,指尖触到他信封上的温度。

萧故肆却摇摇头,把她的信封塞进她手里:“你先看。”他的指尖还带着练琴的薄茧,温度透过牛皮纸传来,烫得霍景繁心口发慌。她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

“霍景繁:

见字如面。

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刚改完《星念》的副歌。窗外的星星很亮,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那天。你蹲在地上帮我捡简历,墨水在你指尖晕开,像开了朵蓝色的花。那时我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面试官。

这一年里,你带我跑过凌晨西点的通告,在我被黑粉攻击时连夜写公关稿,在我拿奖那晚偷偷抹眼泪。我总说你是我的经纪人,可我知道,你是比经纪人更重要的存在。你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熬夜时送来热牛奶,会在我弹错和弦时说‘没关系,再来一次’。

上次在天台喝酒,你指着银河说‘以后要听你唱自己的歌’。现在《星轨》快写完了,副歌第一句是‘你眼里的星光,是我未拆的信’。其实有句话我一首没敢说——

……”

信纸在这里被划掉了一大片,后面的字迹明显更潦草:

“我希望,不止是经纪人。

萧故肆 字”

霍景繁的指尖停在“不止是经纪人”上,信纸被捏得发颤。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眼前突然浮现出无数画面:他在暴雨天给她送伞,自己半边身子湿透;他在她生日时,用吉他弹生日快乐歌;他许愿时说“永远不分开”……原来那些她以为的默契,都是他藏在细节里的心意。

“你……”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热。

萧故肆却猛地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你别看了!我都说了是随便写写……”

霍景繁笑起来,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把信小心翼翼折好,塞进信封,然后把自己的信递过去:“该你了。”

萧故肆迟疑着接过,拆开的瞬间,他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霍景繁看着他读完信,看着他猛地抬头,眼里有光在闪烁。

天台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吹起两人脚边的信纸。霍景繁看见萧故肆信封里掉出张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如果她不喜欢怎么办?”后面画了个哭丧脸的小人。她突然想起自己备忘录里那句“心跳漏了两拍”,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说随便写的!”萧故肆红着眼睛把信举到她面前,“写这么好……”

“我那叫文笔好。”霍景繁梗着脖子,却在看到他眼底的水光时软了语气,“再说了,你不也说随便写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起来。风把天台的笑声吹得很远,像吹散了三百六十五天的忐忑与犹豫。萧故肆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珠,指尖触到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

“那现在……”萧故肆的声音有些发哑,“咱俩扯平了?”

霍景繁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模样,还有身后辽阔的天空。她想起蛋糕上的星星,想起信纸上的音符,想起那句“永远不分开”的许愿。原来有些刻度早己在时光里刻下,不是入职周年的数字,而是两颗心靠近的距离。

“嗯,”她点点头,嘴角扬起笑意,“扯平了。”

天台的风再次吹过,带着空气的甜香。霍景繁看着萧故肆递过来的手,指尖还沾着铅笔灰,却异常坚定。她轻轻握住,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这个下午的阳光,比蛋糕上的银星还要璀璨。而那些藏在信纸上的未说之语,终于在风里找到了回应的答案。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