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练习室像被抽干了空气的玻璃罐，只有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单调的嗡鸣。霍景繁蜷在角落的瑜伽垫上，膝盖上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着萧故肆反复排练的舞蹈视频，每一帧都定格着他汗水浸透的后背。饮水机旁的纸杯堆成了歪歪扭扭的塔，最顶层的那只还残留着半圈口红印，是她半小时前喝掉的最后一口冷掉的美式。
“这里的走位再错一次，我就把你的运动鞋丢到消防通道。”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却没什么威慑力。萧故肆扶着把杆喘气，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闻言却笑了，露出嘴角那颗不明显的梨涡：“繁姐，你上周就这么威胁过我了。”镜子里的倒影晃了晃，他单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缓缓抬至与地面平行，肌肉线条在白色练功服下绷成流畅的弧线。
这己经是连续第七个通宵了。霍景繁记得第一次陪他熬到天亮时，窗外的麻雀在防盗网上蹦跶，他趴在地板上睡着了，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那时全能艺人选拔的初筛名单刚公布，他的名字排在第十七位，赞助商送来的演出服尺码都大了一码。此刻墙上的日历被红笔圈出“7月4日”，距离最终舞台只剩十西小时，练习室的地板上散落着能量棒的包装纸，像被风吹来的彩色落叶。
“来喝口热汤吧。”她从保温桶里舀出香菇鸡汤，瓷勺碰到桶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萧故肆接过碗时，指尖的薄茧擦过她的手背——那是练吉他时留下的痕迹，上周为了扣一个指弹技巧，他的无名指磨出了血泡。汤雾氤氲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繁姐，你说观众会喜欢那个转音吗？就是副歌第二遍的……”
“会会会。”霍景繁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她想起三天前在录音棚，他为了那个转音录了七十遍，润喉糖甚至都吃空了三盒，最后出来的成品让录音师摘下耳机说：“这孩子眼里有火。”此刻窗外泛起鱼肚白，练习室的灯光在晨光中却显得苍白，她看着萧故肆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是在公司的新人考核现场，唱自己写的歌，副歌部分跑了调，却在结尾时对着评委席笑得坦荡。
“繁姐，你要不要去休息室眯会儿？”他喝完最后一口热汤，把空碗递过来，“我再走一遍流程就好。”霍景繁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面，突然觉得眼眶有点酸。她摇摇头，把笔记本电脑往膝盖上挪了挪：“少废话，看回放。”屏幕上的影像开始播放，她盯着他在舞台模拟区的每一个动作，连他转身时衣角扬起的角度都记在心里——这是她作为执行经纪人的本能，也是作为旁观者最虔诚的注视。
选拔当天的体育馆像被点燃的星河。霍景繁坐在媒体区后排，手心攥着汗湿的应援棒，那是她昨天连夜找厂家定制的，上面刻着“萧故肆”三个烫金小字。舞台上方的追光灯扫过观众席，尖叫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前排有粉丝举着“肆不可挡”的灯牌，灯光在她镜片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候场区的监控画面在她手机屏幕上跳动，萧故肆正在后台做最后的造型调整。造型师给他烫了微卷的羊毛卷，发尾挑染了几缕银灰色，黑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肩颈线条格外挺拔。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手指却无意识地着袖口——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霍景繁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别捏袖口，上次演出服就是这么被你捏出褶子的，到时候要赔钱，你自己付。”
下一秒，监控里的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嘴角弯起熟悉的弧度。他在屏幕上快速回复，霍景繁的手机震了一下：“好，知道了，霍妈妈。”她忍不住笑了，眼眶却又有点发热。三年前她接手这个新人时，他还是个在公司年会上唱跑调的练习生，如今却要站在万人场馆的舞台中央。
倒计时灯光亮起时，全场陷入沸腾。霍景繁屏住呼吸，看着升降台将他托举至舞台中央。聚光灯下，他穿着那件银灰色镶边的西装，像从画里面走来的少年。伴奏响起的瞬间，他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第一个舞步踏下去，全场尖叫几乎掀翻屋顶。
她记得这段舞蹈的每一个细节。为了设计那个腾空翻转的动作，他在练习室摔了七次，最后一次磕到了尾椎骨，却只是笑着说“没事，再来”。此刻他在舞台上完成得行云流水，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动作干净利落。副歌部分的转音如期而至，穿透音响的声浪在体育馆穹顶下回荡，霍景繁清楚地看到前排有粉丝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表演结束的瞬间，全场灯光亮起。萧故肆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舞台上，形成深色的水渍。欢呼声浪持续了整整三分钟，主持人递过话筒时，他的声音带着刚唱完歌的沙哑：“谢谢我的经纪人，霍景繁小姐。”镜头扫向媒体区，霍景繁下意识地低头，却在抬眼时撞上舞台上投来的目光——他在万千灯海中准确地找到了她，眼神明亮，充满了星辰。
后台的化妆间里，萧故肆被工作人员围得水泄不通。霍景繁挤进去时，他正在卸眼妆，化妆师的棉签在他眼尾轻轻擦拭，晕开一点黑色的眼线膏。“刚才那下翻转帅爆了！”她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快喝点温水，别渴着。”他接过杯子时，手指冰凉，却在触碰到她掌心时暖了暖：“繁姐，我有没有忘动作？”
没有，”霍景繁看着镜子里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今天像颗星星，正在冉冉升起，闪闪发光。”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露出那颗梨涡：“那是你一点一点把我磨亮的。”旁边的助理突然惊呼一声，举着手机凑过来：“繁姐！繁姐！萧哥……他……他上热搜了！爆了！”
“萧故肆 全能ACE”的词条挂在热搜第一，后面跟着鲜红的“爆”字。点进去是密密麻麻的讨论，有营销号发的舞台首拍，播放量己经破了千万，评论区满是“考古”的粉丝：“原来他就是那个在街头弹吉他的小哥哥！”“这转音绝了！是CD吧？”霍景繁划着屏幕，手指微微颤抖，首到看到一条高赞评论：“谁注意到他最后看台下的眼神？太戳了！”
她想起舞台上那个瞬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公司宣传总监发来的消息：“繁姐，张伟怀导演团队联系我们了，说想跟萧故肆聊聊新电影的事。”霍景繁猛地抬头，对上萧故肆询问的目光，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雀跃：“张伟怀！是那个拿过金棕榈的张伟怀导演！”
萧故肆正在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毛巾搭在他肩上，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繁姐，你刚刚说……是真的吗？”霍景繁用力点头，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这次却笑着抹了抹眼睛：“傻小子，当然是真的！他的新电影可是明年的重头戏！”
公布名次的时刻在万众期待中到来。霍景繁站在后台侧幕，能清楚地看到舞台上的大屏幕。萧故肆站在第三排，双手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主持人拿着信封故意卖关子，全场倒计时声浪越来越高，霍景繁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腔。
“获得本次全能艺人选拔总冠军的就是——”主持人拖长了尾音，灯光骤然聚焦在某个方向，“萧故肆！”
全场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霍景繁看着他愣在原地的样子，首到旁边的选手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般走向领奖台。聚光灯下，他接过奖杯时手指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动，却好像说不出话来。霍景繁捂着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模糊的视线里，他突然对着后台的方向举起奖杯，嘴角是她熟悉的、带着梨涡的笑容。
庆功宴开到一半，霍景繁悄悄溜了出来。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能看到城市的夜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萧故肆发来的消息：“繁姐，你在哪？”她回复：“在看星星。”刚发出去，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他还穿着领奖时的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带，领口微敞。“哪有星星？”他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只剩几颗疏星。霍景繁转过头，看着他被路灯照亮的侧脸，突然想起很多个熬夜的凌晨，练习室的灯光映着他认真的眉眼。
“你就是一颗啊。”她轻声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那也是因为有你帮我驱散乌云。”远处传来宴会厅里隐约的喧闹声，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月光：“繁姐，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霍景繁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用力点头。窗外的夜风带着夏末的温热，远处的霓虹灯在他瞳孔里闪烁成一片星芒。她知道，属于萧故肆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而她会一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从初绽的星芒，长成照亮整片夜空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