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走失事件的阴影，陆沉变得有些神经质，只要带念念出门，必定紧紧牵着她的小手，视线几乎不敢离开她超过三秒。
在家的时候，也常常会下意识地看向念念所在的位置，确认她还在。
念念似乎很快忘记了那次惊吓，又恢复了活泼好动的本性。
她的语言能力在“不”字当头的反抗期里，反而迎来了一个小爆发。除了“哥哥”、“抱抱”、“要”、“不要”之外，开始模仿大人说话，蹦出一些简单的词语和短句，虽然发音含糊不清，但表达欲望极其强烈。
“车车！”看到窗外的汽车。
“汪汪！”听到邻居家的狗叫。
“灯灯！”指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粑粑！”指着自己的小马桶。
陆沉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很快尝到了“童言无忌”的尴尬滋味，而且是在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场合。
这天下午，陆沉需要去启航科技处理一个必须现场解决的服务器问题。他本想把安安托付给刘姐，但刘姐临时有事。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只是去公司两三个小时，处理完就回来，而且念念最近表现得很乖。
于是，他带着念念去了公司。
启航科技办公环境比较宽松，开放式办公区，不少同事桌上都放着家人的照片或者小盆栽。
陆沉抱着念念进来时，引来了一些善意的目光和逗弄。
安安也不怕生，好奇地东张西望。
陆沉把她安置在自己工位旁边的空椅子上，给她一个平板电脑，调出她最喜欢的儿歌动画片，又塞给她一小包溶豆零食。
念念果然被动画片吸引，安静地坐着看，小嘴吧唧吧唧地吃着。
陆沉松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专注地处理那个棘手的问题。
他需要和另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张经理远程沟通解决方案。
张经理是公司的老员工，西十多岁，头顶有些稀疏，平时对下属要求严格，不苟言笑。
陆沉拨通了张经理的座机，打开免提，一边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日志信息，一边快速汇报着情况：“张经理，日志分析显示是数据库连接池溢出导致的连锁反应，我建议先扩容临时连接池，然后…”
他正全神贯注地说着，忽然感觉裤腿被扯了扯。
低头一看，念念不知何时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正站在他腿边，小手指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日志信息，仰着小脸，用一种充满惊奇和发现的语气，清晰地、响亮地喊了一声：
“虫虫！好多虫虫爬爬！”
脆生生的童音在安静的办公区显得格外突兀。
陆沉：“……”
电话那头，张经理严肃的声音顿住了。
周围的同事也听到了，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赶紧憋住。
陆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捂住话筒，对着念念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念念乖，别吵，哥哥在工作。”
念念被哥哥制止，小嘴扁了扁，但没哭，注意力很快又被屏幕上滚动的字符吸引，继续用小手指着，小声嘀咕：“虫虫爬爬…”
陆沉尴尬得脚趾抠地，赶紧松开话筒，硬着头皮继续：“呃……张经理，不好意思，孩子…那个，我们继续说，扩容连接池后…”
他努力集中精神，语速加快，想把话题拉回正轨。
念念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东西吃完了，动画片也看腻了。
她百无聊赖地西处张望，目光落在了陆沉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亮着，显示着和张经理的通话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通话人头像——是张经理的工作照，一张严肃的证件照，额头显得尤其光亮。
安安好奇地凑近，小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的头像，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抬起头，对着陆沉，用她那还不太清晰的发音，非常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大声宣布：
“哥哥！秃秃！亮亮！”
整个办公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连敲键盘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同事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陆沉和他腿边那个语出惊人的小不点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电话那头，张经理沉默了两秒。陆沉甚至能想象出对方此刻黑如锅底的脸色。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去按掉免提，结果情急之下，手指一滑，首接把通话给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沉拿着手机，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充满了同情、憋笑和看热闹的意味。
社死。绝对的社死现场。
他低头看着罪魁祸首。
念念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正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小脸上还带着点“我发现了大秘密”的得意表情，似乎在等待哥哥的夸奖。
陆沉：“……”
他无力地扶住额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赶紧抱起念念，对着周围的同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乱说的…”说完，抱着安安，几乎是逃离了办公区，躲进了茶水间。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经理”三个字。
陆沉看着那名字，感觉像催命符。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硬着头皮接起来。
“喂，张经理…”他的声音干涩发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张经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陆工，问题解决思路我清楚了，你按方案执行吧。另外，”他顿了顿，语气似乎有点古怪，“小孩子…童言无忌。下次…尽量别带来公司了。”
电话挂断了。陆沉握着手机，靠在茶水间的墙壁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怀里还一脸无辜的念念，小家伙正伸手去够饮水机上的开关。
“念念啊……”陆沉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你可真是……哥哥的‘小棉袄’…” 只不过这棉袄，今天漏风漏得有点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