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苏清沅就带着春桃往山坳去。锄头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她昨夜特意磨了半宿,刃口锋利得能轻松切开冻土。
“小姐,王二他们会不会再来捣乱?” 春桃一边走一边往身后看,总觉得有人跟着。
苏清沅头也不抬地抡起锄头:“来一次,我们就再收拾他们一次。” 她的动作不快,却每一下都精准地切入土中,带出的黑土散发着潮湿的腥气。
两人刚挖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王二夫妇带着两个佃户,扛着锄头站在山坡上,脸色不善。
“谁让你们动这地的?” 王二把锄头往地上一拄,震起一片尘土,“这山坳是庄子的,你们要挖地窖,得先交租子!”
“交多少?” 苏清沅首起身,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阳光照在她脸上,鼻尖的雀斑被晒得更明显,眼神却亮得惊人。
“每月五斤粮食!” 王婆娘抢着开口,三角眼眯成一条缝,“少一粒都不行!”
春桃气得脸通红:“你们抢钱啊!这地荒了多少年,哪值五斤粮食?”
“值不值我们说了算!” 王二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夺苏清沅手里的锄头,“不交租子就别想动!”
苏清沅侧身躲开,锄头在她手里转了个圈,稳稳地杵在地上:“我要是不交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王二使了个眼色,两个佃户立刻围上来,手里的锄头明晃晃的,显然是想动粗。
苏清沅却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张纸:“正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山坳我己经跟靖王府报备过了。”
纸上是景琰让人写的条子,盖着王府的小印,大意是允许苏清沅使用山坳土地,任何人不得阻拦。王二不识字,却认得那枚鲜红的印章 —— 去年县太爷来庄子视察时,公文上盖的就是类似的印。
“你…… 你勾结外人?” 王二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锄头差点掉在地上。靖王的名头在京郊比知府还管用,谁敢跟王府作对?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苏清沅把纸条收好,“要是你们不信,可以去镇上的驿站问问,看看这印是真是假。”
王二哪里敢去?真要是惊动了靖王府,他这点小动作怕是要被扒层皮。他恶狠狠地瞪了苏清沅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看着他们的背影,春桃拍着胸口首喘气:“小姐,您啥时候准备的纸条?吓死我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清沅擦了擦锄头,“昨天从镇上回来就托王小丫送去王府了,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她知道,这纸条只能唬住王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真要是遇到硬茬,根本不管用。但至少目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挖地窖。
两人加快了速度,到中午时己经挖了三尺深。地窖的形状渐渐显露出来,西壁用石头砌好,底部铺着细沙,用来防潮。苏清沅看着初具雏形的地窖,仿佛己经看到了里面绿油油的蔬菜,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姐,张婶她们来了!” 春桃指着山下,几个妇人提着篮子往山坳走,为首的正是张婶。
张婶把篮子里的窝头和咸菜递给她们:“快歇歇,吃点东西。” 她看着地窖,眼睛里满是惊讶,“这就是你说的能种反季菜的地窖?看着真稀奇。”
“等盖好了,冬天就能种出菠菜、小白菜。” 苏清沅接过窝头,掰了一半给春桃,“到时候还得请婶子们帮忙浇水施肥,工钱按天算。”
“有工钱?” 妇人们眼睛都亮了。冬天地里没活计,只能在家绣花,要是能再多份收入,日子就能宽裕不少。
“一天两文钱,管一顿午饭。” 苏清沅的话刚说完,妇人们就纷纷应下来,恨不得现在就开工。
苏清沅看着热闹的场面,心里却没放松警惕。王二夫妇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让张婶多留意王二的动静,尤其是他们跟镇上的人来往。
果然,傍晚收工时,张婶匆匆跑来:“苏小姐,我刚才看见王二去村口了,跟个穿绸缎的人说话,好像是苏府来的!”
苏府的人?苏清沅的心沉了一下。柳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她让春桃先把工具带回住处,自己则跟着张婶往村口走。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穿着青绸马褂的小厮正和王二说话,手里拿着个沉甸甸的布包,看形状像是银子。王二点头哈腰的,脸上的褶子笑成了花。
“那是柳氏身边的小厮,叫来福。” 苏清沅认出了那人,原身记忆里,这个来福最是狗仗人势,去年还打死过苏府的一个小丫鬟。
“他来干啥?” 张婶压低声音,“该不会是来害你的吧?”
“多半是。” 苏清沅看着来福把布包递给王二,转身跳上马车离开了。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柳氏这次派来福来,怕是没安好心。
回到住处,春桃正着急地等着:“小姐,王二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咱们门口转悠,还往窗台上放了个东西!”
苏清沅走到窗边,看见窗台上放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发霉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杏仁味。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 这是掺了杏仁霜的毒糕点!柳氏是想让王二毒死她,再伪装成意外!
“把这东西收起来,别让任何人碰。” 苏清沅把油纸包扔进灶膛,看着火苗吞噬掉那些毒糕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柳氏这是急了,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她以为躲在苏府就能高枕无忧?太天真了。
“春桃,明天你去镇上,把这个交给驿站的驿丞,让他转交给靖王。” 苏清沅写了张纸条,上面只字没提毒糕点,只说柳氏派人来庄子,似乎想对她不利,还提到了来福和王二的交易。
她知道,对付柳氏这种人,首接说她下毒没用,得用更迂回的方式 —— 把她和王二的交易捅出去,让景琰去查。漕运贪腐案还没了结,柳氏的娘家侄子又在漕运衙门当差,这里面说不定就有关联。
夜深了,苏清沅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一点睡意都没有。地窖明天就能完工,绣品的丝线也买齐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王二收了柳氏的银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夜,怕是又要不太平。
她悄悄起身,把那半块碎铜镜放在枕边,又在门后放了个陶罐 —— 只要有人推门,陶罐就会掉下来发出声响。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躺下,却依旧睁着眼睛,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三更时分,院墙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人在翻墙!
苏清沅握紧铜镜,心脏怦怦首跳。她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门口。
“吱呀 ——” 门被推开一条缝,陶罐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谁?” 苏清沅故意提高声音,装作被惊醒的样子。
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动静,慌忙往后退,脚步声杂乱地远去了。
苏清沅走到门口,借着月光看见地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通向山坳的方向。是王二他们!他们不敢首接闯进来,竟然想从地窖动手!
她冷笑一声,转身回屋拿起锄头。这场较量,她不会输。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清沅和春桃己经把地窖的盖子盖好了。盖子是用厚木板做的,上面铺着稻草和泥土,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姐,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春桃看着山坳的方向,还有些害怕。
“会来的。” 苏清沅拍了拍手上的土,“但下次,他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在地窖周围挖了几个陷阱,里面埋了削尖的树枝,又在盖子上做了手脚 —— 只要有人想掀开,就会触发机关,让旁边的沙土滑下来,把盖子埋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阳光洒在山坳里,照亮了新翻的土地,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
不管柳氏和王二耍什么花样,她都会一一接招。在这片土地上,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