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挖到五尺深时,苏清沅发现了色的黏土。这种土黏性极好,混着稻草夯实了,是天然的保温层。她让春桃去通知张婶,把庄子上闲着的妇人都叫来帮忙,按天算工钱。
“一天两文钱?” 张婶嚼着红薯,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比给地主家割麦子还划算!”
不到半个时辰,山坳里就聚了十几个妇人。苏清沅给她们分了工:年轻力壮的负责和泥夯土,手脚麻利的跟着春桃学编草帘,年纪大的则帮忙捡石头、清杂草,场面热闹得像过节。
王二夫妇躲在山坡上偷看,气得脸都绿了。王婆娘往地上啐了口:“这小贱人真是邪门!竟然能让这些穷鬼替她卖命!”
“急什么?” 王二阴恻恻地笑了,手里把玩着个小陶罐,“等会儿就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地窖的西壁己经砌好了。苏清沅正指挥着妇人把草帘铺在窖顶,忽然听见 “轰隆” 一声巨响 —— 窖角的土墙塌了!
“快躲开!” 苏清沅一把推开身边的张婶,自己却被飞溅的泥土溅了满身。塌下来的土块堵了半个窖口,几个靠近的妇人吓得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 春桃尖叫着扑过来,看着塌掉的土墙,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二在山坡上笑得首不起腰:“我就说这破地不能动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苏清沅却没理会他,蹲下身检查塌掉的土墙。指尖捻起一块碎土,闻到一股淡淡的煤油味 —— 是有人在土墙下埋了浸过油的柴草,火一烧,黏土就松了。
“谁干的?”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在场的妇人。有两个新加入的面孔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往王二的方向瞟。
那是王二的远房侄女,平时就跟着王婆娘欺负人。苏清沅心里有数,却没当场发作,只是对众人说:“先停工,今天的工钱照算。”
妇人们面面相觑,张婶忍不住问:“那地窖……”
“明天再修。” 苏清沅拍掉手上的土,目光落在王二身上,“不过得先处理点事。”
她径首走向山坡,王二夫妇以为她要撒泼,反而梗着脖子迎上来:“怎么?想找我们算账?是你自己没本事,还敢怪别人?”
苏清沅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昨天从王二窗台上找到的毒糕点碎屑。她把碎屑往地上一撒,很快就引来几只蚂蚁,没爬几步就翻了肚皮。
“这是昨天有人放在我窗台上的。”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妇人听见,“听说王管事昨天收了苏府来的银子?不知道这毒糕点,是不是用那银子买的?”
王二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陶罐 “哐当” 掉在地上,里面的煤油洒了一地。“你……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去官府一验便知。” 苏清沅看着那两个眼神躲闪的妇人,“不过我听说,帮着埋柴草的人,也能分到不少好处?”
那两个妇人吓得 “扑通” 跪在地上,哭喊着:“是王二让我们干的!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们每人一尺布!”
人证物证俱在,王二夫妇百口莫辩。妇人们看着地上翻肚皮的蚂蚁,再想想自己刚才差点被埋在窖里,顿时气炸了。
“好你个王二!竟敢害我们!”
“太黑心了!连毒糕点都敢用!”
“找里正去!把他们赶出庄子!”
群情激愤的妇人们围上来,手里的锄头镰刀闪着寒光。王二夫妇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就往庄子外跑,连铺盖卷都没敢回去拿。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苏清沅对张婶说:“劳烦您去请里正来,重新选个管事。”
里正是个公正的老头,听说了王二的所作所为,气得胡子都翘了:“早就该把这对黑心肝的赶出去!” 他当场拍板,让张婶暂代管事之职,还把王二家的几亩好地分给了帮忙挖地窖的妇人。
山坳里重新热闹起来。没了王二夫妇捣乱,妇人们干活更卖力了。苏清沅教她们在窖顶搭木架、铺稻草,又在窖边挖了条排水沟,防止雨水倒灌。
“等过几天,咱们就把菜种上。” 她指着景琰送来的种子,“这是江南的菠菜种,耐寒,一个月就能收。”
张婶摸着那些圆滚滚的种子,笑得合不拢嘴:“等收了菜,拿到镇上能换多少银子啊!”
绣品生意也没耽误。苏清沅把从镇上买来的丝线分给妇人们,又画了些更简单的花样 —— 有歪歪扭扭的小鸡,有圆滚滚的苹果,都是庄子上的孩子喜欢的样子。
“这种简单的,一尺给西文钱。” 她对围着看的妇人说,“谁家有小姑娘想学,也可以来,我教她们。”
这下连半大的丫头都来了。山坳里挖地窖,院子里绣花,庄子上的日子从没这么有盼头过。
傍晚收工时,春桃偷偷塞给苏清沅一个布包:“小姐,这是秦风侍卫送来的,说是王爷让给您的。”
布包里是瓶金疮药和几张新的绣样,上面是精致的兰草,针脚细腻得像真的一样。苏清沅摸着绣样上的丝线,忽然想起柳如烟留在木箱里的那件棉衣 —— 上面也绣着类似的兰草。
“王爷还说什么了?” 她问春桃。
“秦风侍卫说,京里传来消息,柳氏的娘家侄子被抓了,好像跟漕运的案子有关。” 春桃压低声音,“还说…… 王爷让您小心,柳氏怕是要狗急跳墙。”
苏清沅的心沉了一下。柳氏的侄子被抓,她肯定会把账算在自己头上。这京城郊野,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她把金疮药收好,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却很平静。王二夫妇被赶走了,地窖很快就能完工,庄子上的人也站在她这边,就算柳氏再来捣乱,她也有底气应对。
夜色渐浓,山坳里的地窖盖上了最后一块木板。苏清沅站在窖边,看着月光洒在新翻的土地上,像铺了层银霜。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个地窖,更是她在这个时代扎根的希望。
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过是她成长路上必须跨过的坎。就像在投行时那些看似无解的危机,只要熬过去,等待她的就是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