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白学生时期,是个标准的好孩子。
板正,克己,自律,什么歪念头都不往心里钻。
他天生不爱掺和乱七八糟的事,尤其厌烦那些成天只会扯些无聊话题的同龄人。
可惜,他耳朵没得选,前桌那几个男生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勾肩搭背、高谈阔论,嘴里净咕哝些不正经的词,时不时爆发一阵怪笑,黏黏腻腻的,听得人皱眉。
洛月白懒得搭理,指尖转着笔,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屏蔽这些噪音。
他甚至在心里冷冷想着,这帮人都是什么货色,脑子里装得全是这些下九流的东西。
就在这时,有个人的声音穿透嘈杂,格外清楚,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响起——
“嘿嘿……你说的那个,我看过啊——回头发给你,tong体横陈,包好看的!”
这人拍着胸膛打包票,语气那叫一个自信。
洛月白手指一顿。
——什么体?
他不动声色地琢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胴体”。
……
洛月白顿时更嫌弃了。
原来这人不光说荤话,还学识浅薄,胡乱拽个词来显得自己的话更有深度,没想到,连音都发不准,属实没眼看。
洛月白暗自摇头。
但这件事倒是让他突然警醒起来。
妹妹以后要是听到这些怎么办?
她还小,天真单纯,要是被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弄脏了耳朵怎么办?
不行,以后得多注意点,别让她接触这些污秽东西。
——脏耳朵。
从此以后,洛月白愈发嫌恶那些满嘴跑火车的男生。
有多远,他便拉着妹妹跑多远。
跑完,他们站在远处,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望着。
洛月白教道:“小纭,看到他们了吗?这种人啊脑子和嘴巴一样脏,你一定要学会远离——”
洛纭此时还是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学生,对哥哥的话几乎言听计从。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答应。
洛月白便心满意足地摸摸她的头,牵着人,上车回家。
于是,一心爱护妹妹的洛月白被同班男生传了三年的“性冷淡”、“假正经”,但他本人压根不在意,听都不屑于听。
学习之余,他最宝贝的就是手机上的锁屏壁纸,照片里的小姑娘,笑得天真又软乎——缺了一颗门牙,露出一点小小的豁口,眼睛弯成了月牙。
特别乖特别软萌。洛月白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打开看两眼。
当然,照片本人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否则还不知道会对他怎么生气。
转眼间又过去三年。
小白杨似青葱挺拔的半大小子,也长成了黑发白肤、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
他周身气质比起三年前更加脱俗,站在那里,便是一幅清隽出尘的工笔画。
远近闻名的生人勿近。
可这位神仙般高冷的学神,却在某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迎来了他迟迟未至、人生第一次的——青春期。
……
天光微熹,洛月白倏然睁开眼睛。
他伸手掀开被子,却猛然顿住。
空气中泛着清晨的微腥。
端端正正的学神脸色微暗,面沉如水。他倒是没有慌张,也没有困惑。
洛月白只是没经历过,又不是没上过生物课,课上讲得明明白白,教科书上也写着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种现象是正常的。
可……
为什么还没消……?
他静静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敛着眉,略有犹豫,终于还是有了动作。
连这个时候,他都要端着。
或许因为洛月白对做这种事实在不大感冒,粗暴冷淡,气息都沉沉敛着。
首到一切都要结束,他才极力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微不可察的轻喘。
一大清早,洛大少爷从浴室里出来,换了身衣服,解决完罪证,天己经彻底亮了起来。
用完早饭,洛月白走进洛纭的房间,把还在被窝里赖床的人捞出来,像在逮着一只不听话的猫崽。
“再不起就迟到了。”他边说,边熟练地伸手,把她因为翻身而卷到大腿上的睡衣扯下来,盖住露出来的一截细白小腿。
妹妹睡姿属实不怎么样,洛月白发笑,这么多年来,没有一点进步。
他暗忖,小纭再过两年便要开始在校内住宿了,是不是该教妹妹一些事,比如在外人面前要注意穿衣规矩些,当然,在家里……倒是没那么多避讳。
“还有十几分钟,小纭,你要迟到了……”
洛月白边帮她梳头发,边低声恐吓她。
“……嗯?”
洛纭还没睡醒,含着牙刷,含含糊糊地发出疑问。
洛月白被萌得不轻。
他缓了缓神,又轻车熟路地拿起发圈,三两下给人扎了个漂亮的马尾。
随后,紧赶慢赶地吃完饭,洛月白才和洛纭坐上司机的车。
……却完全忘了隔壁屋同样在上学、蒙着头呼呼大睡的洛司羽。
*
或许是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亦或近乎本能的执念。
洛月白小时候便认定洛纭是他的妹妹,是生命中最亲密的存在。
至于“洛纭只是暂时寄养在他们家”这段回忆,早己经脆利落地遗忘在垃圾桶里,连灰尘都不愿沾染一分。
洛纭从来都是他的妹妹,刻进骨血,融入骨髓。他们血液里流窜的…是世界上最难以割舍的感情。
他们无数次抱在一起,心跳同频共振,仿佛一个从未分开的整体。
可十几年后,洛月白却在几次午夜梦回中,迟钝地拾起了丢失的这片记忆。
妹妹不是亲妹妹。
他们不是亲兄妹。
洛月白想起这个,心口便莫名地涩,磨得五脏肺腑发疼、发酸,酸得他眼睛几乎要落下泪。
可他又想,忆起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洛月白坚信,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洛纭和他都是最亲密无间的。
就像云和月。
云不是月的束缚,而是它唯一的归处。
他愿意沉在这片云里,心甘情愿地,陪着、护着、爱着她。
永远不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