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北疆的威远侯府邸,气氛凝重压抑,周围围满了前来观望的百姓。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与之对应的苗疆公堂,气氛也是一样的凝重。
听审的百姓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神情中看出了讶异。
皇帝一纸诏书,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威远侯身上。
皇帝往日在百姓心中的名声本就不错,如今有了替罪羊,尽管有一小部分百姓心中仍存疑虑,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难以置信,但大多数百姓还是选择了相信皇帝的无辜。
在他们的认知里,皇帝是英明神武的象征,是不会犯错的。
于是,百姓们开始了激烈的议论。
他们一边骂着威远侯不安分,狼子野心,辜负了皇帝的信任和百姓的期望;一边歌颂着皇帝的英明神武,仿佛这样就能彰显自已对皇帝的忠诚。
沈覆卿站在府邸前的台阶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心中冷笑,对于皇帝的这一招甩锅手段,他早已看透。
但面上,他却不动声色,装出一副和周围百姓同样的神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和对皇帝的崇敬。
当锦衣卫指挥使手持圣旨缓缓走来时,沈覆卿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自已的衣襟,在他走到面前的时候,装模作样地屈膝跪地。
正如他所料,指挥使不敢受他这一礼,在他的膝盖还没弯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抬手扶住了他。
“王爷不必多礼,陛下说过,许您见圣旨不跪。”
“多谢陛恤。”
他的姿态恰到好处,不算十分恭敬,却也没有半点失礼之处。
指挥使清了清嗓子,将临行前皇帝让他带给沈覆卿的慰问之词,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
无非是感念他的聪慧睿智,能够助他看破如此大案,实勘嘉奖之类的嘉奖词,全是空话,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奖赏。
沈覆卿听后,脸上露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惊喜之色,再次叩谢皇恩,言辞恳切,仿佛真的被皇帝的关怀所感动。
裴春庭静静地站在沈覆卿身后,目睹着他游刃有余地演戏。
在裴春庭眼中,沈覆卿此刻的模样十分可爱。
他那精湛的演技,让人几乎看不出一丝破绽。
锦衣卫指挥使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裴春庭身上。
他不知道裴春庭的存在,只以为他是裴霁。
他对裴春庭使了个眼色,示意有话要说。
裴春庭对于暂时成为裴霁替身的事情接受良好,他知道,有些话皇帝不会和沈覆卿说,但是一定会和裴霁说。
因为在皇帝眼中,裴霁是一个不畏世俗、一心忠君的好拿捏的 “小蠢货”。
于是,裴春庭学着裴霁的样子,做出一副天真莽撞的样子,随指挥使走到一旁。
指挥使上下打量了裴春庭一番,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审视和怀疑。
他开口问道:“宋敬之的事情,是不是沈王爷一定要刨根究底?”
裴春庭心中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不是的,大人,此事暴露的原因是宋敬之自已酒后误事,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们也是偶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开始调查的。”
指挥使听了,半信半疑,他紧盯着裴春庭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破绽。
接着,他又问道:“如果不是沈覆卿要刨根究底,那为什么步梅溪明明手持圣旨,要他将宋敬之明正典刑,他却依然要审查到底呢?”
还是个有脑子的。
裴春庭在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并无一丝破绽。
他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当时公堂外聚集了太多的百姓,他们对这道圣旨来的时间提出了质疑,虽然他们也想让宋敬之死,但是毕竟不知道他是假的,还感念他当年一心为民的恩情,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殿下也是为了顾及百姓的情绪,才决定继续审查的。”
指挥使听了裴春庭的解释,微微点头,似乎被他说服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步梅溪办事不力,应当押解入京等候发落。”
裴春庭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寒芒。
他知道,如果让指挥使把步梅溪带回京城,那么步梅溪必死无疑。
他可不想让皇帝再复刻一出真假宋敬之的闹剧。
于是,他故作忧心地询问指挥使:“大人,不知皇帝可派了官员来接手苗疆?”
指挥使摇了摇头,说道:“官员还未挑选好。”
裴春庭心中猛地一动,眸光微微闪烁,略一思索后,便趁势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大人,如今苗疆局势动荡不安,太守宋敬之即将伏法,若是此刻再处置守备步梅溪,一旦消息走漏,外邦和异族得知此事,极有可能趁机侵犯我边境,依本官之见,不如暂且留下步梅溪,等皇帝指派的官员抵达苗疆,将诸事都安排妥当之后,再将他召入京城处置,如此一来,既能确保苗疆局势的稳定,又能避免边境生乱,岂不两全其美?”
指挥使听闻此言,微微皱起了眉头,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忧虑。
裴春庭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苗疆局势本就脆弱不堪,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大乱。
然而,他又担心步梅溪与沈覆卿之间存在牵扯,倘若步梅溪心怀不轨,那岂不是会对皇帝的安危构成威胁?
想到这里,指挥使神色凝重,快步走到沈覆卿面前,微微躬身,恭敬地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地问道:“王爷,关于步梅溪此人,不知您有何看法?”
沈覆卿何等聪明,心思一转,便瞬间猜到了指挥使的想法。
他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决定将计就计。
只见他轻轻拂了拂衣袖,缓缓开口道:“步梅溪此人,一心忠君爱国,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为人刚正不阿,只是行事风格较为独特,有时候做事并非只凭对错,更多的是听从皇帝的吩咐,在本王查察宋敬之一案时,他还曾给本王使过绊子,不过这也恰恰是他忠于职守的表现,他一心维护朝廷的法度,不愿轻易相信他人,哪怕是本王也不例外。”
指挥使听完沈覆卿的这番话,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他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忧虑之色也渐渐褪去,眼神中重新恢复了坚定。
他觉得沈覆卿说得在理,既然步梅溪一心忠君,那么留下他继续守备苗疆,让他戴罪立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最终,指挥使下定决心,决定留下步梅溪,让他继续镇守苗疆,充作皇帝在苗疆的眼线,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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