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一月，终于抵达塞北。
在上云京娇养的小少爷即便到了塞北，也能凭借自已过分漂亮的脸蛋享受不同常人的优待。
他坐在草堆上眺望远处吃草的羊群，随手将自已喝了一半的羊奶递给一旁的奴隶。
然后被奴隶一口饮尽。
“江大哥怎么今日还没来？”谢枕云支着下巴嘟囔了一句。
江絮是他来塞北第三日遇到的牧羊少年，与塞北大多数健壮如牛的游牧人不同，江絮的确是中原人，尽管年少时在塞北长大又每日都会替母亲放羊，身形也不过分健硕，反而带着一股书生气。
太阳下山之前，总能在山坡上听见江絮吹笛，谢枕云以前也听过塞北的曲子，但都不如在草原上伴随着风声听来的空旷辽阔。
所以这几日他都会来。
“口头之言，或许他并未把与小公子的约定放在心上，”奴隶随口一说，谢枕云立马扭头瞪着他，还踢了他一脚。
“江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任他踢打，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传闻中过分娇气的谢府小公子身上穿着粗布编织的游牧族服饰，乌发编织成鞭，额间坠着一串深红色的玛瑙，两端缠进鞭子里，随着发梢飘荡发出叮当声响。
即便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路旁牵着牛羊走过的游牧壮汉都会忍不住频频回头观望，然后途中折返送来花环与家中刚熏好的牛肉干。
不像上云京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分明暗中觊觎，也只敢偷偷在府中挂着画像抚摸。
谢枕云扯了扯脖子上紧紧贴着的衣领，粗布衣裳终究还是让小公子娇嫩的皮肤磨红了。
由于他身形虽高挑却过分纤细，草原上并没有适合他的衣裳，所以他临时穿的都是姑娘家的裙子，一路上总有人把他认错，然后送些花环来示爱。
“江大哥怎么今日还未来放羊？”谢枕云低头正嘀咕着，地面上忽而传来震动。
隐隐伴随着马蹄的声音。
不待他再仔细听，一旁奴隶散漫的神色忽而沉下，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就往身后的山坡上走。
“你做什么？”谢枕云吓了一跳，握紧拳头捶男人的背，“快放我下来。”
男人把他放在山坡背面，大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小公子，乖一点别出声。”
谢枕云立马收了声。
他虽纨绔，却总在关键时刻能听进人说话，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山坡下马蹄阵阵，一群男人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话，嬉笑着掳走了草场上所有的牲畜。
原以为这些人抢走了游牧族的牛羊就会善罢甘休，谁知很快就响起女子的哭声。
那是躲在帐篷里没来及逃走的游牧女眷被发现了。
这些女眷昨日不仅收留了他这位娇气过分的小公子，还给他编织草原上最好看的花环。
谢枕云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花环，就要起身，被奴隶一把按下。
“做什么？”男人沉声道，“小公子，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一旦被这群蛮子发现，会发生什么吗？”
男人低头，唇瓣贴在他耳边，“你会被抱进帐篷里，然后所有蛮子在帐篷外为争夺你的第一次大打出手，最后按照名次排成队，一个一个进去和你亲热。”
“小公子这样漂亮还穿着裙子，即便亲热完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他们会把你带回营地，和你举行婚礼，幕天席地，在草原的见证下，成为整个营地的妻子。”
男人每说一句，谢枕云的脸上便惨白一分。
他只记得塞北草原风光无限，却不知塞北边境人与野狼共生，鱼龙混杂，什么礼义廉耻都没有。
实力代表一切，实力便可争夺一切。
“可是……”谢枕云唇色发白，小声开口，“可是那些姑娘……”
毫不怜惜往奴隶脖子上烙印的少年，此刻却又天真地生出了可怜慈悲之心。
仅仅因为那群游牧姑娘送了他一个不值钱的花环，就已经比世家公子送进谢府的真金白银还要珍贵。
“你想救她们？”男人神色莫名。
谢枕云伸出指尖，拽住奴隶的衣袖，“你能救？”
男人笑了一下，鼻尖几乎要抵在他的鼻尖上，“奴才若救了，有奖励吗？”
四目相对，这些时日亲密无间的相伴浮现眼前——
他们在帐篷里听着风声相拥而眠，在马背上和抱着恋人同骑游牧人赛马，在烧红的篝火旁被人簇拥起哄着共舞。
在上云京，不会有主人和奴隶这样亲密无间。
谢枕云眨了眨眼，读懂了男人眸底的野心勃勃。
他轻哼一声，敷衍地用唇瓣碰了一下男人的面颊，如同施舍一般，“够了吗？”
可他的敷衍，何尝不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纵容。
男人起身离开了藏身之处。
谢枕云趴在山坡上，悄悄探出一个脑袋，下一瞬只听见此起彼伏的狼嚎。
帐篷外，那群穷凶极恶的土匪被狼群包围了。
而狼群最后面，是手拿弯刀的男人。
游宼头子用北蛮话骂了一句，与男人交手起来。
撕咬，吼叫，血腥气混杂在青草气息里，风一吹迎面扑过来，谢枕云险些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他眼尖地发觉一个游宼正拿着染血的刀往人质的方向走去，此时想要提醒男人已来不及，谢枕云迅速从袖子里摸出机关弩，一箭正中游宼眉心。
男人倏然回头望向他，却见小公子嚣张又得意地冲他扬眉。
离家出走，怎么可能一点防身的手段都没有？
最终所有游宼都被男人斩于倒下，狼群无声无息离开了，谢枕云并不在意男人与狼群是何关系，也懒得追问，只慢悠悠走下山坡，抬着下巴冷哼，“如何？这可是我亲手组装的机关弩，就连兄长都学不来。”
“小公子心灵手巧，天下第一，”男人低笑，望着被游牧人簇拥在中间感谢的少年，凶戾阴冷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下来。
老天不会埋没任何一颗珠宝，他的小公子即便在塞北，也是与月同辉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