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沿海沙滩上缓步走来一个人，步伐很慢，所以起初余粼粼还未能发现。首到那人慢慢走近了，她听见了沙子磨砺的吃吃声，才猛然一惊，一头扎进水里。
在海面之下的视野范围有限，但她也不敢露头，只能静静地观望。
那人缓缓走近，但是走走停停，还弯着腰，不时伸手在沙子中摸索，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海面上时，她没法看清那人是什么模样，首到潜入水中，隔着摇晃的水波，她的眼前才清晰起来。她看见了那是一个人类男子，短短的毛发，乌黑的双眼，弯腰在沙滩里拨弄，挑挑拣拣，最后捏起一个白色的贝壳，丢进另一只手拎着的袋子里。
她在水面下吐了个泡泡，心想，这个人类，是在捡贝壳吗？他为什么要捡贝壳呢？
虽然好奇，可她却也不敢浮出水面去问他，毕竟，他是人类。
再说，浮出水面之后，她也没法看清那人是什么模样，只有在水中才看得清。
男人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走了又停，停下来摸索，捡起贝壳后丢进袋子里，又往前走几步，继续捡贝壳，就这样缓缓地沿着海岸往前走，慢慢远去了她的视线。
余粼粼越发好奇了。
她几乎是贴着海平面，随着海水波动的幅度缓缓地朝前游，静静跟随在男人的脚步之后，就这样看着他捡的贝壳一点点填满手里的口袋。
“……”
或许是看得入迷，她也没留意到自己的摆尾动作大了些，掩藏不住好奇心思的尾巴轻轻振了振水面，拍起道道波纹，涌起阵阵潮水，引起了岸上人的注意。
“……！”
险些被发现。她看见男人突然转头朝海面望来，她匆匆沉下鱼尾，连呼吸都不由得屏起，却看见他的视线正停在刚才她摆尾掀动的海面处。
不过好在男人也没有多想，耸了耸肩就回头继续手上的活。她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想跟着他。
余粼粼实在是好奇，这个人类到底要捡走贝壳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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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类为什么要捡贝壳，但是，一路跟随着他往前游，她心里渐渐明朗起来：
原来正因为是今天，所以他才会来捡贝壳呀。
从小她就听族人前辈们讲到，大海的呼吸——潮汐的涨落和月亮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初七之后，正是退潮的时候，只有初一和十五后才会再次涨潮。
退潮后，海滩上一定埋了不少被潮水冲上岸搁浅的宝贝，虽然对于生长在海里的她们来说，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对于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来说，确实是稀罕的宝贝。
这么一想，她觉得更有意思了，抖了抖尾巴紧跟着他——还得时刻注意不要太兴奋了，不然会被他发现。
她谨慎地穿梭在礁石后，只想浮出水面来感受一番陆地的空气，但因为害怕被发现，也因为在海水之外她实在没法看清东西，只好不时又潜回海水中去。
余粼粼第一次觉得这么想要一双能看清陆地事物的眼睛……
想到这，她不免有些恍惚，好像曾经她也这般迫切地想看清什么，似乎也是想看清一个人……但是，她揉了揉微微发痛的额头，放弃了回忆。
一个浪潮拍打过来，把她吞进海水之中，一瞬间她透着流淌的海水，晃见岸上那个男人的模样。
不过是个少年模样的人，或许也和自己一样，才成年没多久？
难道人类也是只有成年之后才能在夜晚出来吗？
可是，人类不是要在夜晚睡觉吗？
她有很多的疑惑，很想游到那个人面前通通问出，但又想起记不真切的幼年经历，还有族人姐妹们的告诫，始终没有摆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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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很执着，他带了不止一个口袋，沿着海岸沙滩来回走，像是要把这一片的贝壳全都捡完似的。就连一路跟随着他的余粼粼也觉得有些疲累：
他到底要捡到什么时候呢？
她躲在一处礁石后探出脑袋，发现男人蹲下身来寻找埋藏在沙滩里的贝壳，背对着大海。
这样应该看不到她吧？
她闭上眼睛，深夜的海风阵阵拂过她的发，拂过海面吹起层层波纹，就连潮汐也似乎被海风吹得更猛了一些，一阵一阵漫上沿海沙滩，溅起的水花滴到了男人的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头，却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怎么涨潮了？”
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在退潮时分会突然又涨起潮水来，因为他己经发现，由于突然的涨潮，岸上被送来许多新的贝壳。
看见男人立刻起身继续捡拾贝壳的身影，余粼粼也睁开眼，轻轻舒了口气，潮水也随之慢慢退去。
原来，刚刚真的是找不到更多的贝壳了呀。她在心里默声道。
对于人鱼来说，身为大海之女，唤潮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把戏了，正好她也想知道男人为什么蹲下来不走了。
果然，也不出她所料。
本就处在退潮期，她刚刚轻唤的一阵浪潮也很快退去，世界又渐渐恢复平静，男人左右打量，却没有任何动作了。
他好像打算走了。
余粼粼躲在礁石后，隐隐看见男人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或许是因为没有贝壳可捡了，她想了想，又闭上眼，唤了一阵潮水轻轻扑上海岸。
怎么样，这回也带来一些贝壳了吧？
等唤来的潮水缓缓退去，她迫不及待地望向男人那处，他似乎有些疑惑，站在沙滩上愣住了。
为什么不捡呢？肯定有很多贝壳被潮水推上岸了呀。
不由自主晃动的尾巴显露出她此时有些急切，这是她成年出海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好奇之余也有点紧张，可男人并未对涨起的潮水有任何停留，越走越远。
“……啊！”
一心想着让男人再捡些贝壳的余粼粼又唤了一阵潮水，但这次却因为过于急切，情绪波动之下，浪潮也随之汹涌，一股冲到岸上，打湿了男人后背。
她连忙钻进海水中。因为男人的确停下了脚步，但却回头望向潮水来处——
只有一块被退去的浪潮拍打的礁石，和水花溅起又滴落后泛起的阵阵涟漪。
他皱紧了眉头，刚刚分明听见礁石后传来了声音，但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