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现余粼粼的。
早上和疏舟去市集交了货后，在饭馆里随便吃了一顿，就回家里去午睡了。
原本是极其平凡普通的一天，但在午睡醒来后准备收拾收拾去镇里做工时，出门那一瞬间，他似乎瞥见海边停泊的木船上有人。
准确地说，是人鱼。
毕竟也不会有哪个人在午后的阳光下，浑身布灵布灵的会反光。
“你……怎么在这儿？”
午后的海滩上陆续有不少人过来，不是晒网腌鱼就是赶海捡点贝壳，这会儿她出现在海面上，说实话，挺危险的。
余粼粼躲在木船上，看见他来了，便扑到船舷边，双手搭着船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看：
“川叔，帮我一个忙。”
“什么？”
陆与川也没顾得上思考是否要同意，余粼粼也没在乎他是否同意，“我想去见阿舟，带我去见阿舟，可以吗？”
去见阿舟？
这个点了，疏舟应该己经上工了，不过这段时间他很忙，往往是同时做好几份工，甚至陆与川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里，可能在维修厂，也可能在五金店。
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问题是……
“可以，但是，我怎么带你去？”他左右望望，觉得在船下谈话不妥，便走到船上，在余粼粼身边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离了大海，你会不会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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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与川把家里的水桶翻出来，打了七分满的海水，拎到货车副驾上。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虽然这些水也不算多，但一时半会儿不至于让你缺水晕过去。”
余粼粼微微抬起鱼尾，略带疑惑地看着他把一桶水放在副驾座位下，在陆与川的示意下把鱼尾放进了水桶里。
清凉的海水让她瞬间感到浑身通透——也不是浑身，只有半截鱼尾感到和清凉。
不过这也足够了。
“好了，准备出发了。”
陆与川不清楚现在疏舟在哪，但先往镇上开再说。途中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视线不时的在前方的道路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切换。
“勇哥，是我，陆与川。”
听见他突然开始说话，余粼粼转头看着他，原想问他在说什么，但听着听着发现，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嗯，下午有点事，请个假，下周我补上。”
她看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动方向盘，柔软的指腹碰撞后发出的轻微声音被她敏锐地捕捉到，虽然看不真切，但余粼粼依旧努力认真地盯着他不断轻点的指尖。
“家里有事，走不开。”
他的指尖敲得越来越快，余粼粼也盯得越来越认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缓慢。
“不是那个，我没打算成家……哎！”
余粼粼自己也未发觉自己盯着盯着就慢慢凑了过去，结果一下子没坐稳，身子一歪就倒在陆与川胳膊上。
好在陆与川反应快，及时踩了刹车，急停让余粼粼鱼尾浸泡的水桶跟着晃了晃，溅出水花，淋湿了副驾座。
“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还以为是她晕倒了，陆与川连忙将她揽入怀中，可却眼见着她缓缓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瞳孔里透出一丝迟钝的迷茫，还咧开一个憨憨的笑。
熟悉的天真感让陆与川呼吸一滞，他深深吸着气，在吐息时将她扶回副驾上坐好。
“没事，勇哥，先不说了，我在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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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与川在日出镇住了八年，平时也时常和镇上的人往来，认识的人也不少，要打听疏舟在哪做工也并非难事。
他叮嘱余粼粼在车上坐着，千万别乱跑。在等待的过程中，余粼粼百无聊赖地靠在座椅上，腰腹间己经开始出现微弱的痒，她伸手往裹着毛毯的里侧摸去，鳞片间己经出现缝隙，摸上去涩涩的，看样子有些干燥了。
不过，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她也不方便取下毛毯，短暂地一番腰腹处的鳞片，只能再撑一会儿。
“嗯？脱落了？”
在抚摸时，她不经意捏掉一片鳞，虽说不至于是缺水干燥导致的脱落，但凭这鳞片的质感来看，似乎也是自然脱落。
人鱼缺水可以靠回到大海及时补水来挽回，但这并不说明长期缺水对人鱼就是无害的。时间长了，鳞片会因为长期不稳定的湿度状态而变得脆弱，容易脱落。
“对了，小美人鱼的故事……”
她捏着脱落的鳞片，伸出手指，缓缓地移向鳞片末端锋利处——
“我打听到了，阿舟今天在钟老太家帮忙。”
陆与川的出现让她终止了尝试，随手把鳞片丢在一边，转而问道：
“钟老太家？”
他开门而上，“嗯，一个做饰品的老太太，家在海边，离我们家不远。”
饰品？
这个词她知道，就是疏舟送她的那些贝壳做的小玩意的统称。
他在帮忙做饰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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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太家在日出湾最靠海的一侧，几乎和这些以渔为生的渔户们比邻。
“平时我们捕了鱼后顺便带上来的贝壳海螺之类的东西，也会路过钟老太家卖给她。”陆与川把车开到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她和孙女希希一起生活，雇了几个女工一起做手工饰品。对了，我先去问人借辆车来，你坐着别动。”
余粼粼好像听过“希希”这个名字，就在没多久之前。
没一会儿陆与川骑着一辆电动车过来，把她抱下车：“千万千万要裹好头纱和毛毯，在到钟老太家之前能低头就低头，别让其他人看到你，知道吗？”
余粼粼点头，被他抱着坐到这个没见过的两轮车上，差点没坐稳，好在陆与川及时扶住了她。
“抓紧我就行，开车的时候会有风，千万别吹掉头纱，知道吗？”
她的尾鳍有一瞬碰到了坚硬的土地，可她却完全没有任何能力用鱼尾去支撑自己站在土地上，只能浑身紧绷着，僵硬地抓住了陆与川腰间的衣服。
“出发了，抓紧我。”
耳边突然灌进一阵风，险些就要将她的头纱吹开，余粼粼仓皇之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便胡乱地把头纱裹住了整个脑袋，再一头埋进陆与川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