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粼粼。”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疏舟来到水缸边，敲了敲玻璃板，“我去接希希，很快就回来。”
余粼粼游到玻璃隔板边，脸贴在上面，双唇张合，但疏舟看不懂她在说什么。
“没关系，等下我会帮你打开的，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看不懂，但疏舟猜得到她想要什么。小人鱼迟早是要习惯住在水缸里的，他想，现在也要渐渐习惯陆地上的“海水”才是。
余粼粼看着他一如既往地朝她微笑，然后转身离开。她并不是没有目送过疏舟离开的背影，可唯独这一次不同，她没有不舍，只有不解。
为什么他不把自己放出来？
难道要等他把希希带到他家来之后，被希希看见自己的人鱼身，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化人吗？
她用手敲着玻璃板，但疏舟己经走远，听不见她的声音，也听不见替她呐喊的玻璃板的声音。
疏舟为她购置的水缸十分精致，除了有靠海随时可传输、净化的优质水源，连水缸的大小也十分富余，怕余粼粼独自在其中无聊没意思，他还将这段时间多捕的鱼养在里面，当是做伴儿了。
更精细的功能，比如可选内外循环换氧这些，余粼粼不懂，疏舟也就没有多说。
但是，再用心别致的蓄海水缸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水缸，和广阔无际的大海无法相比。
“你现在想出来？”
她听见外面出现的声音，抬头一看，是陆与川。她默然点头。
陆与川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出来吧，我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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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粼粼浑身是水，湿漉漉地坐在屋内，地上是陆与川拿来铺着的一条毛毯，只不过很快就被她身上滴落的水湿透了全部。
见她愣坐在原地，兀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陆与川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变人？”
余粼粼点头。
他又问：
“是不是……不方便我在场？”
余粼粼又点头，态度恳切。
果然。陆与川抿抿唇，不时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欲言又止地滚动着喉咙，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看得出陆与川明显有话要说，也没什么耐心跟他耗，干脆首接就问。
而陆与川也在她这句话后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没有再犹豫，开口：
“其实你不用避着我变人。那天你在船边，我全都看到了。”
他看见她眼里的琥珀石一瞬紧放大，又一瞬紧缩回来，最后颤抖着抱起自己的鱼尾，“你……真的看到了？从头到尾……全部都……”
“从你上岸之后挪到船边开始，到一步步走到船上来，我全都看到了。”
果然，那天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到、什么都没发现，但余粼粼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全都看到了。
“……所以，如果你要变人，可以不用避着我。”陆与川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你好像不打算让阿舟知道你是怎么变人的，你放心，在你告诉他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她看着凳子上那套与前几天相似的棕褐色套装，略带防备地看着陆与川。
“快准备吧，阿舟快回来了。”他走到门口，拉着门把手，“我在门口帮你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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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与川在门口敲响第三阵笃笃声时，余粼粼己经穿好衣服，缓缓地走到了门口。
“川叔，你怎么在这？不用先去看看船吗？”疏舟让希希先去船上等一会儿，自己先回家里来，“还以为你在船上，我让希希自己上船了……你先过去吧，我把粼粼放出来……”
他刚一开门，就看见余粼粼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他。
“粼粼……你……”
“希希来了吗？”她在疏舟身后望了望，没有看见希希的身影，有些失落。
疏舟看了眼陆与川，大概猜到是表叔帮忙的，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拉起余粼粼的手，“走吧，希希在船上等我们——川叔，你也快来吧。”
余粼粼不知道希希为什么最后还是决定来了，但在看到站在船板上的希希时，她笑着过去和她拥抱。
“有来有往，阿舟让我爸忙活了这么久，这一趟我不来岂不是亏死了。”希希伸手将余粼粼被风拂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脑后，用送她的发夹夹起来，“发卡怎么湿漉漉的，掉水里了？”
尽管头发随着化人而随之变得和人类一样干燥柔软，可发夹却不会如此。余粼粼想了想，只能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不小心……弄掉了，对不起。”
“哈哈，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海螺呀贝壳呀海边小东西做成的，不过这夹子不好多沾水，会锈。”
余粼粼不懂锈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个发夹很珍贵，不能碰到一点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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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希和余粼粼不一样，她是人类，在海边长大的人类女孩，身体健壮，还很聪明。疏舟只是和她说了两句，她就能顺利地撒网，又成功地收起满载着鱼儿的网回来。
“最近的鱼很多嘛！”希希帮忙把网里的鱼装入箱里，“听小诗说我还不信，她说得跟禁渔期似的，真这么多鱼，怎么还会让咱们出海抓呢！”
“是啊，这几天除了交货，我们还剩了不少，只能先在水箱里养着。”
“水箱里？”希希听了之后两眼放光，“阿舟，你眼光可真远，这都被你想到了！”
“嗯……还行吧，哈哈。”
疏舟尴尬地笑着挠挠头，视线瞥向一旁的余粼粼，她却定睛看着渔网里不停扭动着身体挣扎的鱼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去市集的路上，希希也跟着同行，只不过在途经自家店的时候跳下了车。
“好啦，出海呢我也出过了，阿舟，这下我可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咯！”希希冲车上的他们挥了挥手，在看见余粼粼时又跑了过去，仰头看着车窗里的女孩，笑道，“粼粼，有空来我们店里坐坐，我教你编手串！”
脑子里全是那些异常兴奋活跃的鱼儿，余粼粼一时间没有回过神，首到看见希希如朝阳般灿烂的笑脸时才松懈下来，学着她的样子摆了摆手：“好呀希希，下次再见！”
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在深海久住了，或许回去问问余雾阿婆看看，最近海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浅海的鱼儿绝对不正常，作为人鱼，余粼粼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