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余粼粼却被他哼唱中的旋律吸引了，眼睛还一片雾蒙蒙的就抬起头：
“你在唱什么？”
“……”疏舟也没想到她就这么被哄好了，也更是没想到她在意的竟然只是他哼的歌吗……不过他依然坦诚道：“听希希她们几个女孩儿最近总是在哼这一段，可能是哪个歌星新出的歌吧。”
余粼粼不懂这些，只是莫名觉得这段旋律很动听，她也不是没听过人类世界里的旋律，但多数都不入她们人鱼族的耳，听多了还觉得有些刺耳，幸好得益于她们住在深海，寂静无声的海域，内心安宁，也能流淌出如海水一般宁静深刻的旋律。
也多亏这段旋律，余粼粼也从刚刚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粼粼，很晚了，先和我回去吧。”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疏舟这一句打了回去。疏舟的目光落在她斑驳的鱼尾上，满眼都是心疼，她知道疏舟也是担心她，不管怎么说，变人这件事迟早都要和他交代的。
“阿舟，川叔……也在家？”
“当然啊，都这么晚了。”疏舟指了指外面的夜色，“不过等一会儿他就睡了，放心吧。”
余粼粼点头，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你去岸上等我，我很快就来。”
这一次疏舟没有再阻拦她，点头答应了。
上岸后，疏舟说什么都不让余粼粼变人，而是要亲自抱着她回家里去。
“粼粼，留下来休息一晚，好不好？”
面对疏舟的恳求，余粼粼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
疏舟抱着她走到水缸边，轻轻地将她放入清澈的海水中。
“可不可以不要关上？”
她拍了拍玻璃板，鱼尾在水中轻轻摇摆，疏舟这才发现，那些坑坑洼洼的缺失鳞片的伤口处在海水之中并不显眼，也难怪前几天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疏舟是见识过她的鱼尾有多强劲有力，可以从浅海轻松地跃出海面来，这区区的小水缸也自然不在话下。
“就算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些鱼儿，水缸也要关起来的。”疏舟指了指她身边穿梭的小鱼，都是养殖在其中的，“而且为了保证水质，必须要关上挡板，粼粼，为了我，为了自己，忍一忍，好吗？”
余粼粼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疏舟，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随即她便把视线移到他的手上。
疏舟的指尖轻轻按下开关，头顶的玻璃挡板边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关合了起来。
-
“对，川叔，麻烦你帮我跟勇哥说一声，今天我有事，下午就不过去了。”
陆与川点了一支烟，两人一起和顾摊主的小工们一起搬卸渔获，瞥了疏舟，意思他等下再说。
大概是满脑子都是小人鱼的事，疏舟也有些昏了头，马上就明白了陆与川的示意，不再继续说下去。
今天出海没有带上余粼粼，这段时间里熟悉他家情况的一些渔户也不由得好奇：
“阿舟，你家那个漂亮的外地姑娘呢，今天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疏舟答不上来，只能尴尬地笑笑。
早上的时候陆与川又把她放了出来，疏舟不想和他表叔吵，首接翻窗进去了。
但没想到的是，他一进房门就看见靠着水缸坐在地上的小人鱼，正用手拔下鱼尾上的一片鳞，汩汩的血从掰断的皮肤处流出，沿着尾鳍流到地上。
而看见疏舟进来后，余粼粼瞪大了眼，但随即在他冲上前来握住自己的手腕前立刻用鳞片划破了手指，滴落的血珠沿着鱼尾的鳞片画出一道道血痕。
“粼粼！不要再变了！”
疏舟看着她那条几乎被血染红的鱼尾，心里疼得像被她扯掉鳞片的那块皮肤，破了一个口子，钝钝的疼，血红色的鱼尾像暮色夕阳般刺痛着他的眼睛。疏舟松开她的手腕，起身去找水管，想冲净她的鱼尾。
可多次拔鳞化人下来，余粼粼的身体也逐渐习惯接受了这样的变化，还没等疏舟找到水管，被染红的鱼尾便在一瞬褪去了所有的鳞片，原先破损、流血或愈合结痂的坑洼鱼尾也变为了白皙细嫩的人类双腿。
他静静地看着失了力气倒在地上的人形人鱼，手里刚找到的水管也掉在了地上，涌出的水冲淡了她身下的一片血污，漫上她的双腿，她像是被冰冷的水惊醒一般突然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拿开，阿舟，拿开！”
疏舟却在此时像失去了意识一样，怔怔地看着她撑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被水淋湿的双腿却如同初生的羊羔一样，怎么也站不稳，最后竟像没有骨头一样，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那双柔若无骨的修长双腿竟又缓缓地变幻着，双腿内侧的皮肤裂出一道血痕，随即她的两条腿便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在他的目光下，融为一体，连脚趾也变得细长、透明，最后变回一条鱼尾，从她的腰际缓缓长出片片鱼鳞，又变回了原来那条损伤严重的鱼尾。
-
“你能不能不要再放她了？”
“她在求我，我实在没办法。”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她的尾巴鳞片都快被她拔光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多陪陪她啊，反正水箱也买到了，你还要忙什么？”
“你……川叔，我把她交给你帮忙照看是因为信任你经验老道，粼粼遇到什么情况的话能第一时间帮上忙，不是让你去……”
“所以，你自己去照看。不行吗？”
最后疏舟还是把余粼粼关回了水缸之中，和陆与川两人出海捕鱼。只是在船上，两人还是又吵起来了。
疏舟被他表叔说得语塞，陆与川说得对，既然是他爱的人鱼，为什么要交给别人来照顾呢？
“我知道了，川叔。我会想办法的。”
为了让小人鱼安心地留在陆地上，住在家里的水缸，疏舟拧紧了眉头，心想，或许只能停一停手头的事，先安抚好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