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把余粼粼从水缸里放出来时，陆与川本也和之前那次一样，守在门口，等她在里面独自化人后出来。
只不过这次疏舟意外破窗而进，出于担心，陆与川也开门进去了。
或许是因为早就见到过她是如何拔鳞化人的，和疏舟一同亲眼看着她又一次拔下鳞片，看着她划破手指，看着她的鱼尾缓缓变类的双腿，陆与川并没有过多的讶异，反倒平静如常。
但这画面确实有些血腥，和最初时相比，她拔鳞和划破手指的动作也更利索熟练，可想而知这之间她到底反复进行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
陆与川垂下眼眸，不时瞥了一眼她鱼尾上随着化为双腿而渐渐消失的狰狞疤痕，沉默着没有说话。
果然，那次摔伤之后他便确定了，那道伤疤从来就没有痊愈，对于人鱼这个拥有强大的自我修复和长生不老的神秘种族来说，这道伤疤的存在一定非同小可，非比寻常。
“川叔，早上的事……抱歉，不该和你吵的。”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在收了找他投靠的这个表侄子之后的这六年里，每次叔侄俩因为大小事吵架，最后先道歉的都是疏舟，这次也是一样，“你说得对，粼粼是我的女友，我理应亲自去照看她的。”
陆与川看着这个一年年成熟的男孩，个头也赶上了自己，只不过他的全身都散发着青春和热血，朝气蓬勃的，自己则是逐渐失去年轻时的那份劲头，对什么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颇有垂垂老矣的味道。
“没什么，该帮的我还是会帮。”陆与川拍拍他的肩。
有些事也并非完全与他无关，甚至本就是他应该这么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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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粼粼。”晚上的时候，疏舟和陆与川交换了眼神，对方就了然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他打开水箱顶的玻璃隔板，几乎是同一时间，余粼粼就从水里探出头来，双手按在边缘，迫切地看着疏舟。
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疏舟全都知道。
“粼粼，你先告诉我，你变用的办法，是不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小美人鱼故事里的办法？”
他想先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再聊之后的解决办法。
余粼粼咬着唇，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吗？”
她还是点了点头。
“变的双腿遇到水是不是就会变回鱼尾？”
她点头。
“每次从人鱼变，都要拔一片鱼鳞，对吗？”
余粼粼抬眼看着他，疏舟的瞳孔里只有平静，没有先前那般因为过于焦急而异化的急躁和愤怒，这倒让她也舒缓下来，又点点头。
疏舟无奈地笑了一下，“都是点头，怎么不说话呀。粼粼，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好吗？”
她抿着唇，不时又用牙齿咬了一下，红润的唇泛出一阵阵的白，像是在思考，但疏舟很有耐心，就站在水缸面前等待着她的回答。
最终他听见了她清婉的声音：“好。”
疏舟刚想接着说什么，却听见她又说：
“阿舟，不管怎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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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问她靠这样拔鳞化人，万一鳞片拔完了该怎么办，可听她这句话，疏舟轻启的唇也卡住了。
她说的不正是他想问的问题的答案吗？
“这样……能维持多久？”
“不知道。因为还是会缺水，就算能永久维持，我的身体也没法承受得了缺水。”
“缺水，还有之前你说过，站立和行走的时候脚底会疼，是吗？”
“嗯。”
“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还有……你不能在我身边。”
疏舟凝视着她的瞳孔，映着窗外月光的琥珀色眼眸冰凉如水，她的话里并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就连眼神也是如同大海一样的平静，偶尔起伏着浪花。
但是她因此觉得不开心。
“对不起，粼粼，是我……”
“我以为我变，就能和你一起站在陆地上，和你一起在人类的世界里探索。”她的声音平静得像自然涨落的潮汐，也像在温柔地哼鸣，总之就是没有任何的幽怨，“但是阿舟，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呢？”
疏舟耐心地听完她说的话，舒了口气，伸手贴着微凉的玻璃板，“是我没有预先告诉你，粼粼。”他轻叹道，“其实……这个水缸，还有后院的水箱，这一整个设备，就是我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准备的东西。”
他看见她的瞳孔一震，眉心微蹙，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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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粼粼没有想到，在她决定尝试小美人鱼故事里的变人方法前，疏舟每天那般辛苦劳动，为了他们能生活在一起而努力，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关住她的水缸。
“我从小就跟着我爸在海边长大，后来跟了川叔，也学了捕鱼技巧，对于养鱼这件事，你大可以放心。”疏舟握住她搭在玻璃板边缘的手，“考虑到你需要在海水里生活，如果要到岸上来，就只能在大型水缸里，而且对水质也有一定的要求。”
余粼粼缩了缩手，但疏舟却抓住了她。
“所以，为了让你能在陆地上生活得更自在些，也更像在海里那样，我只能去找专门负责景观鱼设计的希希爸爸，拜托他帮忙定制。”
景观鱼？
她的鱼尾不自在地晃了晃。
如何设计水缸的大小，水箱里的储水和净水，还有传输管道等等，这些余粼粼全都听不懂，她也不想听懂。
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景观鱼。
“……希希和她爸爸都以为我要做养殖了，我呢，手头资金有限，只能从希希这里求了个人情。”疏舟依旧握着她的手，可嘴里的话却越说越远，连眼神也飘到了先前努力为她赚钱定制水缸的记忆里，“而在希希说，只需要带她出海，就能让她爸爸给我打七折的时候，我马上就答应了，所以我……”
“阿舟。”
余粼粼从他掌心抽回了手，往后游了游，却一下就贴上了另一侧的水缸壁。她的眼神瞥向两侧未关合的水缸顶，只想从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逃出来。
“我不是景观鱼，我的家在大海。”
说完，她便振动鱼尾，猛地从水缸里跃出。
她的确跃出了水缸，可却没有跃出疏舟的怀抱。
“别再这样了，粼粼，你需要静养和休息……你不能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