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你在哪里变人的？有没有被别人看到？”疏舟根本没在意听她说话，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要逃走，粼粼？”
余粼粼被他拉下船头，没站稳趔趄几步，被疏舟抱进怀里，她抬头想寻找他那满是爱意的眼睛，但却只看见映入他瞳孔的刺眼阳光。
“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起在陆地上生活，你忘记了吗？”疏舟按着她的肩膀，焦急、不安和困惑写满了他的脸，“我知道你需要水，需要海水，所以我努力工作，花大价钱买来了储水净水装置，就是为了能让你在陆地上也有个家，能和我一起生活啊！”
余粼粼被他的模样微微吓到，有些退缩，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个大海，为什么总想着回去呢？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之前说的，想和我一起探索陆地和人类生活，都是说笑吗？”
他接连的质问让余粼粼彻底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她在此刻的疏舟身上感觉不到关切与爱，只有责备和愤怒。
这不是她认识的疏舟。余粼粼心里一阵阵地发疼，咬着唇，奋力挣脱他，转身就朝船头跑去。
“……粼粼！”
疏舟没留神便让她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只见她无法阻挡地跑向船头，毫不犹豫地朝海里跳去。
最后停留在他视线中的只有那一丛烟灰色的长发，像一只坠落的蝶，缓缓地没入海水中。
-
原以为他们小情侣会在船上好好聊聊，陆与川也没想太多，首接开着船就出海了。
考虑到这次是自己放走余粼粼的，陆与川也清楚这么做并非完全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余粼粼，也藏着自己的私心，所以疏舟来质问他，他也不占理，没法昧着良心去反驳疏舟。
为了赎罪，陆与川把船开到一处下网点，自己开始撒网捕鱼。
只是刚撒下网时，他就注意到了海面上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船头有动静，陆与川也目睹着余粼粼头也不回地跳进海里。
“还是回去了啊。”他自言自语。
不过对于疏舟来说，余粼粼这般也是点燃了他的怒火。他趴在船头往下看，就在陆与川以为他也要跟着跳进海里时，疏舟首起身，用力地蹬着船板走到陆与川身边。
“川叔，我们撒网吧。”
“你……不去找她吗？”
疏舟鼻间嗤笑，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夺过渔网，“反正找回来了也还是要被放跑的，我还找她做什么？”
听出他话里浓浓的火药味，陆与川也自知理亏和心虚，没有和他呛声。
“但是现在海上到处都是渔船，到处都在撒网，她别不小心被网进去了。”
“她是人鱼，不是一般的小鱼小虾，这一会儿的功夫恐怕早就游去深海了。”疏舟依旧语含嘲讽，手里紧攥着网绳，“不如管好自己，趁这段时间抢手，多捕点鱼……”
陆与川也不愿看到表侄子因为感情受挫就到处发泄，伸手拍拍他的肩，“是我错了，不该带她回大海的，阿舟，我……”
“等一下，川叔，你看这鱼……”疏舟按下他的手，目光紧盯着海面，伸手指着收起的渔网，“这鱼怎么看上去不太对劲？”
-
一连网了好几次，但这一次出海的收获总体都不太乐观。
“今天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挺好的。”疏舟单独将那几条明显精神不振的海鱼分开装桶，眉头紧锁，也不知是在和陆与川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而且还有不少都死在海上了……被其他鱼吃的吗？”
陆与川也难得皱起眉，似乎对这个情况也并不了解。他看着疏舟分拣出来的海鱼，几乎都和家里水缸、水箱里畜养的鱼一样，蔫蔫的，躺在船板上几乎不怎么跳动。
这个样子，倒也不是完全没见过……
“可能吧，你留意一下这些鱼身上有没有伤口，有的话再单独分开，处理掉，别拿去卖了。”
疏舟吐了口气，把手里的一条死鱼丢进另外的桶里，没好气地抬头看着他：“川叔，这你不早说？我都快分完了。”
“抱歉抱歉，没事，这些鱼……也活不久了，到底也要处理掉的。”
陆与川蹲下身，从疏舟分好的桶里捞起一条鱼，静静地躺在他的橡胶手套掌心一动不动，看样子己经死了。
他正要丢回桶里，却发现这条鱼突然扇动鳃盖，眼珠像是要爆开似的瞪得极大，鱼嘴拼命开合，可身体却一动不动，最后突然停止动弹，彻底死了。
陆与川把鱼翻过身，却看见刚刚贴着他掌心躺着的橡胶手套上有些许血迹。
可那条鱼的身上却毫无伤口。
-
“留着这些死鱼干嘛啊，没人要，过半天就臭了。”
疏舟把还算活跃的海鱼整理好放上货车，见陆与川单独收整好那几桶死鱼，十分不理解。
说是要再看看，确定一下鱼的情况，陆与川没和疏舟一块儿去市集，而是自己去处理那些死鱼。
“对了，市场里多留意一下其他鱼摊主的鱼怎么样，可能……”
“可能什么？”疏舟不以为意，既然表叔不一起来，就少了一个苦力，得赶紧出发才行，他还打算和顾老板讨论一下线上电商的事宜，“没事啦，繁殖高峰期过了呗。海里一下子多这么多鱼，肯定也有其他鲸鲨一类的来捕食，有死鱼也正常。”
陆与川看着他开车前往市集，苦笑着摇了摇头。
恐怕这并不是简单的海洋自然生态现象，而是一场悲剧的开端。
他从水桶里捞鱼，两只手掌里全是失去生命气息、耷拉着鱼尾的死鱼。
这些鱼身上无一例外，全都没有伤口，不可能是被中大型海鱼啃食致死的，可在他掌心里却都留下了些许残存的血迹。
“只能剖开确认了。”
陆与川拿起杀鱼刀，忽的想起了什么，放下刀，脱下橡胶手套，起身去屋里抽屉里翻找。寻出一只勉强能用的浅蓝色口罩，刚挂上一边的耳朵，又停下了动作。他思索一番，苦笑着摘去了口罩，缓步走出门，继续穿戴上手套，拿起刀杀鱼。
刚划破鱼肚，只见刀口处便哗啦地涌出一股混杂着破碎鱼内脏的血，腥臭十足。
陆与川怔怔地盯着，嘴唇蠕动着，喃喃道：
“果然……果然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