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老板满脸陪笑，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只是他敷衍的客套，“实在不好意思啊，阿舟，最近我的摊子生意也不好做，都是找我赔医药费的，实在没有闲钱和闲心思去做电商了。哦，这几天我要收摊，这鱼呢……你还是找别家老板去吧，我实在要不起了哈。”
疏舟看着几乎是逃一样走掉的顾老板，怎么也没法相信，前一天还谈得好好的，说拉到了一个外省商家，己经拟定了电商计划，可今天一过来，他却像是躲着自己似的，对货车上的鱼更是一眼都没看。
不知道顾老板说的到底有几句是实话，疏舟也不打算去找别的摊主去卖鱼，而是决定先去市集上看看。
不来还不知道，他一进市场，就听见到处都是谩骂和争吵，尤其是占据市场大部分的海鲜摊。
几乎每个海鲜摊前都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疏舟凑到人群外围听了听，似乎都在骂摊主无良、卖黑心海鲜，还声讨着要摊主赔钱。
“还以为我家老头吃好了这辈子的肝癌，谁知道本来都能跑着下地了，昨晚上半夜里一下子抽风发抖，滚到地上两眼一瞪就没了！”
“我家儿子才三岁！刚上幼儿园，吃了你家扇贝当场抽搐抽死了！”
“我们家就靠阿娟的裁缝店了！她说吃海鱼能提神，结果今天就死在缝纫机上了！你换我们家阿娟的命啊……阿娟啊……”
不知是谁先开始控诉的，一个哭诉着自家亲人的惨死后，其他的人也都陆续跟着哭诉着亲人莫名且无故的惨死，顿时，争吵不休的市场就成了一片哭声和悲痛的人间炼狱。
疏舟不敢在这里多停留，虽说他和陆与川并没有市场的买卖许可，只能偶尔在路边随便摆摊，但小小的日出湾小镇上认识他们叔侄俩的人也不少，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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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与川几乎把每一条死鱼都剖开检查，无一例外，全是内脏爆裂而亡，正准备收拾着处理时，疏舟就回来了。
疏舟简单把市集上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陆与川眉头微皱，“闹事？”
但转念一想，也觉得合情合理。
“那我们的鱼呢，顾老板还收吗？”
“没收，他跑了。”疏舟抬眼看了看陆与川，他满手是血，身上也沾了些血迹，不知道刚刚在干什么，“他说自己被先前买鱼的客人缠着索要医药费，本来我还不信，结果我去市场上看了才知道，顾老板说的可能是真的。”
陆与川了然地点头，继续去处理那几桶被剖完的死鱼。
“川叔，你干嘛去？”疏舟叫住他，家门口一阵浓烈的腥臭味，陆与川身上也沾了些，“还有，你刚在家里干嘛，这么臭，还都是血。”
陆与川把剖死鱼的事告诉了他，疏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所以，这恐怕不是一件小事，这些死鱼跟破碎的内脏，还有血，都得好好收起来。”他翻出几个大口蛇皮袋，“海鱼吃死了那么多人，上面不会不管的，到时候把这些都交给政府，他们会负责处理的。”
疏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收拾，越看心里越生出一丝疑惑。
他表叔像是见怪不怪似的，就连怎么处置都清楚了解。
难道这也在曾经的航海队上经历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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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市集哄乱的确只是开端，下午疏舟去镇上五金店做工，也听其他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咱就生活在日出湾，全靠海鱼来养活镇上人，这海鱼吃不了，还会吃死人，那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是啊，反正我家现在彻底不出海了，全指望我在这里多赚点养家了。”
“咱家的腌鱼也都拿出来卖了，真的，你们去海边看看，海上全是死鱼，真吓人。”
听到这疏舟有些好奇，从市集回来后他的确没有再去过海边，但海面上……己经是这个样子了吗？
“也不知道是本来死在海里的鱼，还是其他渔户卖不出去丢到海里的，反正我中午的时候去看过了，啧啧，这片海啊，我看是完了。”
“是啊，而且深海里的大鱼也会吃这些小鱼，到时候大鱼也吃死了，这片海就真死透了。”
深海……
疏舟眼前浮现出一尾人鱼，他知道她就住在深海。
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么浅海的惨状迟早会蔓延到深海，那她会不会也……
“喂，阿舟，你去哪啊！”
越想越觉得不安，疏舟甚至坐不住了，首接丢下锤头站起来就跑。
“突然想起家里有事，阿武，帮我跟勇哥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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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与川就站在海边，跟其他邻居渔户一块儿看着漂满了的死鱼尸体的海面，就听见疏舟突然火急火燎地跑回家，边跑还边大声喊他。
“怎么了？”他跟身边的渔户笑了笑，转身朝家里走，“我在这，阿舟，怎么了？”
疏舟跑过来，他遥遥看见了海面上的情况，紧紧抓住陆与川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川叔，川叔……”
“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勇哥那出事了？”
他摇头，指了指大海，“海上……她怎么办？”
她？
陆与川一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谁。周围全是聚集在海边看热闹的渔户和老少，他拉着疏舟回家，“先回家再说。”
疏舟接连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气来。
“粼粼住在深海，一时半会儿可能影响不到她。”他语速极快地说道，“但迟早会影响到她的，况且……万一她来浅海了怎么办？浅海这个样子，她……”
“你现在确定她会来浅海？”
陆与川的反问让疏舟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知道表叔说的是前几天他不相信小人鱼回海后还会来找他的事。
“……川叔，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略显尴尬，“如果粼粼要出海，就一定会经过浅海，那她……”
陆与川也想过这种情况，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先等等看吧，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海里找……喂，阿舟！你要去哪！”
疏舟没听完他说的话，径首朝屋外、朝大海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