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司宁站在雷隼实验室门口，药剂原料的玻璃瓶在手中微微发烫。阿橙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走走走，实验室炸了！"
"等等，我的材料——"
"装置坏了！"阿橙语速飞快，"检修员说至少得修两天，走走走，陪我去接个任务。"
封司宁皱眉："可我刚才还听见设备运转的声音..."
"那是回光返照！"阿橙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外走，力道大得惊人。
就在这拉扯间，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渡鸦抱着一堆精密零件走出来，左臂的机械义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的深蓝工装一尘不染，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零件更换完毕。"渡鸦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平稳，"测试数据在终端里。"
阿橙的胳膊僵在半空。
封司宁眨了眨眼："好久不见。"
"嗯。"渡鸦平静的点了点头，"一百二十七天。"
这个精确的数字让封司宁愣了一下。阿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渡鸦先生来修设备的？"封司宁若无其事地问。
"例行维护。"渡鸦调整了一下怀里的零件，"K区的新型号对你们来说太复杂。"
阿橙突然咳嗽起来。
封司宁点点头："辛苦了。"
渡鸦终于抬起头，灰蓝眼眸平静无波："第三组参数挥发速度过快，建议降低15%活性成分。"
"你看过我的笔记？"
"仪器自动记录了数据。"机械手指轻敲控制面板，"你的精神力波动特征很明显。"
阿橙在一旁夸张地挑眉。
封司宁点点头："谢谢提醒。"他拽了拽阿橙的袖子，"走吧，别打扰渡鸦先生工作。"
渡鸦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工装裤脚沾着一小片机油，随着步伐在阳光下泛着虹彩。
阿橙一首盯着渡鸦的背影，她猛地转向封司宁："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封司宁莫名其妙。
"你们俩！"阿橙夸张地比划着，"那个氛围！"
封司宁失笑："你最近是不是看了太多爱情小说？"
"少来！"阿橙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他连你哪天配的药剂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个眼神——"
"渡鸦对谁都这样。"封司宁轻松挣脱她的钳制，"K区人天生记忆力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橙眯起眼睛："那他怎么不记得我上周借的工具？"
"因为你总是不还。"封司宁拍拍她的肩，"别瞎想了，去接任务吧。"
阿橙撇撇嘴，小声嘀咕："装，继续装..."
封司宁装作没听见，径自向外走。
刚迈出实验室门口，阿橙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等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橙己经冲着渡鸦的背影大喊："渡鸦！要不要一起去工会接任务啊？今天有S级委托刷新！"
渡鸦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不必。"
"别客气嘛！"阿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渡鸦的机械臂，"正好让小少爷给你讲讲他最近改良的药剂配方！"
封司宁眼睁睁看着渡鸦被阿橙硬生生拽回来，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渡鸦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封司宁分明看到他额角跳动的青筋。
"阿橙，"封司宁无奈地开口，"渡鸦先生很忙..."
"不忙不忙！"阿橙笑嘻嘻地打断他，"刚才不是都修完设备了吗？"
渡鸦的机械手指微微收紧，怀里的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沉默了两秒，突然看向封司宁："你的精神力增幅器需要校准。"
"啊？"封司宁一愣。
"现在。"渡鸦的语气不容置疑，"频率偏移了3.7%。"
阿橙立刻松开手，夸张地后退一步："哦～那你们先忙！我去工会等你们！"说完一溜烟跑了，临走前还冲封司宁挤了挤眼睛。
实验室门口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渡鸦低头检查怀里的零件，发现其中一个己经被阿橙捏变了形。
"抱歉，"封司宁尴尬地说，"阿橙她..."
"一如既往。"渡鸦平静地接话，把变形的零件扔进垃圾桶，"增幅器。"
封司宁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微型装置："真的偏移了？"
"嗯。"渡鸦放下剩下的零件，机械手指轻轻点在装置边缘，"应该是战斗的冲击导致的。"
他的指尖冰凉，封司宁却觉得那块皮肤微微发烫。渡鸦调试的动作很专注，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了。"不到十秒，渡鸦就收回手，"误差小于0.5%。"
封司宁摸了摸装置："谢谢。其实你可以不用..."
"阿橙在工会等。"渡鸦己经重新抱起零件，"走吧。"
封司宁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笑了："你其实可以拒绝她的。"
渡鸦看了他一眼："你希望我拒绝？"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封司宁一时语塞。渡鸦却己经转身走向工会方向，工装裤脚那片机油痕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等他们走到工会大厅时，阿橙正趴在任务板上朝他们疯狂招手。封司宁注意到渡鸦的步伐稳健有力，机械臂与身体保持着完美的协调。
"快来！有个超适合三人的任务！"阿橙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大厅。
渡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封司宁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笑。
"走吧。"封司宁轻声说，"不然她要过来拽人了。"
渡鸦看了他一眼，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嗯。"
他们并肩走向阿橙时，封司宁忽然意识到，这一百二十七天里，有些事情其实从未改变。
工会大厅的电子屏上闪烁着各色任务信息，阿橙的手指在S级任务栏上流连片刻，最终不情不愿地戳中了下方一个蓝色标记的A级任务。
"就这个吧，废弃研究所的资料回收。"她撇撇嘴，"真没劲。"
渡鸦扫了一眼任务简介："预计耗时两小时十七分。"
"精确到分钟？"阿橙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总比闲着强。"
任务确实简单得过分。废弃研究所距离Y区不到十公里，三人乘坐老旧的装甲车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封司宁站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前，精神力如流水般铺展开来。
"三层，十二个变异体，最高不超过A级。"他闭着眼睛说道，"资料室在二层最里侧，门锁完好。"
阿橙坏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少爷的精神力范围又扩大了？上次还只能覆盖两层呢。"
渡鸦的机械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敲击，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精神力波动峰值达到A级标准。"他转向封司宁，"你的增幅器频率还是按照B级设置的。"
封司宁的耳根有些发烫："最近是有些增长..."
"需要重新校准。"渡鸦的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效率能提升23.6%。"
阿橙己经迫不及待地冲向大门："你们聊，我先去清场！"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内，紧接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研究所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封司宁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后的装置，雨夜告别那晚的场景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不急的..."他轻声说，"现在这样也够用。"
渡鸦静静看了他两秒，突然伸手取下自己的机械臂护板，从里面抽出一根微型调节器："三十秒。"
他的动作太自然，封司宁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机械手指己经轻触到他耳后的皮肤。微弱的电流声响起，渡鸦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机油味。
"频率匹配完成。"渡鸦的声音很轻，"试试。"
封司宁重新释放精神力，瞬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流畅感。原本需要费力穿透的墙壁现在如同透明，连角落里变异体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辨。
"这..."他惊讶地睁开眼，正对上渡鸦近在咫尺的灰蓝色眼眸。
渡鸦己经退后一步，重新装好机械臂护板："有空可以来工坊。全面升级需要更专业的设备。"
二层突然传来阿橙的喊声："你俩磨蹭什么呢？资料我都找到了！"
封司宁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谢谢。我会...考虑联络你。"
渡鸦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转身走向楼梯。他的工装背影依旧挺拔，左臂的机械装置在昏暗的走廊里泛着冷光。
封司宁站在原地，耳后的装置微微发热。
阿橙的脑袋从二楼栏杆处探出来："喂！再不来我自己交任务独吞报酬啦！"
封司宁摇摇头，抬脚跟上了渡鸦的脚步。走廊的阴影里，两人的影子短暂地重叠了一瞬，又很快分开。
夕阳将封司宁的影子拉得很长。阿橙靠在工会门口的立柱上，手里抛接着刚领到的任务报酬——三枚闪着蓝光的能量晶核。
"说真的，"她突然开口，"你家那个大块头最近在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
封司宁整理着背包里的药剂，闻言笑了笑："谁知道呢。他最近挺忙的。"
"哈！"阿橙一个没接住，晶核掉在地上滚出老远，"该不会是在赚钱养家呢吧？"
渡鸦弯腰捡起晶核，金属手指在夕阳下泛着橙红的光。他默不作声地将晶核放回阿橙手里，动作精准得像是在完成某个机械组装步骤。
"谢谢啊。"阿橙冲渡鸦眨眨眼，转头又对封司宁挤眉弄眼，"说真的，你俩什么时候办仪式？雷隼全体给你当保镖。"
封司宁耳根发烫，把最后一管药剂塞进背包："别瞎说。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天色不早了。"渡鸦的声音依旧平稳，"工坊还有设备要修。"
阿橙夸张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无趣。"她突然凑近封司宁，压低声音，"说真的，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封司宁无奈地推开她："走了。"
转身时，他的余光瞥见渡鸦站在台阶上的身影。夕阳给那身深蓝工装镀上一层金边，机械臂的关节处反射着冷光。有那么一瞬间，封司宁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他挥手告别时，阿橙还在工会门口笑嘻嘻地喊着："代我向大块头问好啊！"
走在回贫民窟的路上，封司宁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后重新校准过的增幅器。渡鸦调试时的触感似乎还留在皮肤上，那种精密到极致的温柔，与M1009充满野性的保护欲截然不同。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封司宁远远就看到出租屋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M1009正坐在餐桌旁处理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骨刃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又受伤了？"封司宁皱眉，快步走过去拿起医疗箱。
M1009任由他检查伤口，猩红的眸子紧盯着他耳后的装置："你去哪了？"
"接了个简单的回收任务。"封司宁熟练地消毒包扎，"和阿橙一起。"
"还有别人。"
封司宁的手顿了顿。M1009的嗅觉一向敏锐，想必是闻到了渡鸦身上特有的机油味。
"嗯，渡鸦刚好在雷隼维护设备，就一起去了。"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任务很顺利。"
M1009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封司宁轻轻"嘶"了一声。
"他碰你了。"这不是疑问句。
封司宁无奈地抬起手，展示耳后的装置："只是调整了一下增幅器。我的精神力增长太快，原来的频率不匹配了。"
M1009的骨刃在皮下不安分地游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刺出来。他松开手，粗暴地把封司宁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别再见他。"
封司宁靠在M1009结实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这个独占欲极强的家伙，明明自己今天才屠戮了不知多少变异体，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却对他与渡鸦的短暂接触耿耿于怀。
"好。"封司宁轻声答应，手指轻轻抚过M1009的伤口，"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小心点。"
M1009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封司宁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戾气慢慢平息下来。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被夜幕吞噬。封司宁靠在M1009肩头，突然想起渡鸦临走时说的那句"有空可以联络他"。
他知道自己不会拨出这个通讯——就像他知道M1009明天还是会带着一身伤回来一样。
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桌上的医疗箱反射着冷光，里面静静躺着一瓶未拆封的止痛剂，标签上是渡鸦工整的字迹："活性成分降低15%"。
封司宁悄悄把它往箱子里推了推，更深地埋进M1009的怀抱。这个动作引来对方疑惑的目光，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