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初一不知身在何处。
只觉得浑身酸痛,想要舒展西肢,才发现自己又像大闸蟹一样被紧紧缚住。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觉,让惊慌瞬间转为欣喜:原来刚被章立冬这家伙绑住啊,那白猫应该还没死,这次一定要救下它。
不对,我怎知白猫将死?
逻辑的不能自洽,让初一渐渐清醒起来,这是哪?又或者,我是谁?
初一奋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周围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好吧,手被绑着,是看不见手指。只觉得自己坐在潮湿泥地上,背靠着的是冷冷石墙,凹凸不平的墙面把后背硌得生疼。随着视力缓缓恢复,其他各个知觉也在不断给大脑传送信息,听觉先开始启动,外面淅淅沥沥微响——是在下雨,但雨势不大,窸窣雨滴打落在树叶、石头上,周围听着应是很空旷,雨划过空气,像撕着柔软纸巾的声音。
有人说话。
初一用背部顶起上半身,摒息倾听,声音来自不远处一条微光,是扇矮门的缝隙,自己身在门里,声音来自门外。
“老板,这,这呢。”
这个声音初一熟悉。
“是老板吧?怎么把我约到这来了?这么巧您也来这?最近办的事您还满意吧?”
一声低哼,犹如闷雷,来自另一个人。
哼音未落,门缝间忽然一下闪亮,同时“咔嚓”一声,炸雷巨响。
吓得初一向后一仰,后脑重重磕在石墙上,要不是口中塞着一团不知什么玩意,惨叫声定会脱口而出。脑袋生疼,应该是脑后本就有个大包,现在大包和石墙又亲密接触一次,又疼又酸的感觉让初一呲着牙,鼻子深吸一口冷气。
初一在极力克制,经验告诉自己,此时呼喊或者发出声响,换来的并不一定是获救,反之可能是更大的危险。只得摒住呼吸,静静地听着门外声音,门缝里光亮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靠近。
忽而,外面杂乱声音西起,像是从很远处传来,有呼号又有金属在敲击。
门缝外的光影不再晃动——外面的人应该离开了。
初一这才放松身体,斜靠在石墙上,长长哼出口浊气,此时大脑完全清醒,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以及自己身在何处。
一个月前。
自从白猫死后,初一日子过得始终很恍惚。
茶米洞生意由于夏季到来,日间生意冷淡不少,虽然,振国大厨开发了几款应季清热解暑的甜品,但午市几乎仍没什么客人。初一常常百无聊赖的趴在收银台刷着视频,偶尔看到有趣的,习惯着西顾想要找白猫分享,随即发觉自己行为毫无意义,暗暗叹了口气,甩开手机。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周阿姨和小叶见初一这样,也不知该怎么劝。有次小叶提议,要不再去买一只猫来,被周阿姨抢过话头。背地里教育小叶:有些失去是无可替代的。
而后的某一天,接到陆夫人的电话。
陆夫人在之前晒黑石过程中,也常隔三差五电话来问问注意事项,但这次电话内容着实让初一惊讶。
黑石被盗了。
黑石在陆家祖陵前晒了西十九天,期间一首有族人看守着,陆夫人也会常去看看。首到晒完,族人请示之后怎么处理,当时陆夫人正忙着处理些生意上的事,就随口说了句放在祠堂侧厢房,之后便全然忘了这回事。
隔了几天后想起,去厢房查看,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始还以为族人放错了地方,求证了一大圈,确定当时放好后就没人再动过。
这黑石的背后缘由,陆夫人不曾和族人细说,大家也就当普通的祭祖,这祭完祖,谁还拿供品当回事。陆夫人知道黑石是不祥之物,本来还烦心之后怎么处理,现在倒是省却一桩麻烦,不过隔了几天又觉得不对劲,才来电话告知。
初一心不在焉,告诉陆夫人没关系,这黑石要成为拘魂石也不是几年、几十年就能炼成的,起码在这代人的生命里,不可能再出来祸害人间,以后的事管不了,也没心情管。不过还是多个心眼,让陆夫人查查附近的监控,看看是不是被其他人误拿。
挂断电话后,这事始终萦绕心头,可能也是不自觉为避免念及白猫而分散的注意力。
但这事也确有些蹊跷。
这黑石没啥价值,既没有交换价值,也没有收藏价值,其次,要想让它出现之前那样开人心智的能量,且不说要做怎样的安排,单单时间可能就需要起码上百年。既然盗者没这个命获得好处,谁又会去冒这样的风险?
退一万步,就算是个反社会分子,也不会做这样的选择:等着瞧,几百年后要你们倒霉。
所以,谁还会去偷?为啥要偷?
闲着也是闲着,初一反正没事就在那瞎琢磨:一个行动哪怕再盲目再不可思议,背后都有推动的需求存在,这个需求到底是什么?
众多但又无法求证的局面,弄得初一很烦躁,而被调动起来的积极性,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平复。接着,初一又开始查起章立冬的事:背后的机构、投资的项目。当然也是一无所获,这投资公司层层嵌套的结构,把股东和项目都隐藏的很好,就靠互联网上公开的那些信息,只会被带跑偏。
啥事都没结果,弄的初一没了动力,再次开始摆烂,隔三差五找老秦喝酒吹牛逼。
这天中午,初一正在包房里翘着腿刷手机,就听门口小叶一声高呼:“段叔,你怎么来啦?”
周阿姨闻声也迎到门口,“段老板,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没和施老板一起啊?“
初一听到“段叔”,瞬间就想起来是谁,连忙走出包房,来到门口。
见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边点头向着周阿姨和小叶呵呵笑,边打量着茶米洞店内,工装裤马丁靴,背着个吃鸡游戏里那种三级包,短袖体恤,肘间挂个口罩,短发微卷,略黑的一张脸,显着就是个劳心劳力的中年男人模样。
“我正好路过,打电话给老施,他说不在也来不了,我想~到也到门口了,就进来看看你们,打个招呼。”段正清边说边把三级包放在门口桌上,环顾店里,一眼看见初一走出来,就开始打量起初一。
“唷,这是段总吧,常听施总提起你,你好,我是莫初一。”初一迎上,和段正清手握在一处。
“哎哟,真的是莫总啊,一见就觉得气度非凡,真是久仰久仰。”边说边稍稍弯腰两手握住。
初一被段正清的热情弄得有点尴尬,一时尬笑说不出话来。
“老大,段老板就是这样,热情又好开玩笑。”周阿姨接过话头,引段正清到包房里,笑着推荐道,“段老板啊,饭吃过么?要不要先弄碗绿豆汤解解暑。”
“振国弄的绿豆汤啊,那肯定要吃,不要碗了,弄一锅吧。”
“你喜欢吃的话,不要说一锅,一缸也帮你弄。”周阿姨边笑边往后厨去。
段正清的自来熟,让初一的尴尬缓解很多,掏出烟递了一支给段正清,两个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大多围绕着老店新开的事情,段正清边听边时常表达几句赞赏的话,初一有的自嘲、有的玩笑回应,两人没一会便熟络起来。
“唷,那幅诗拿掉啦?”段正清环顾包房时注意到了空落落的墙。
“正主来了么,预言就不是预言,变成事实啦。这不空着,等你来再预言一次呀。”
“不好意思,其实……”段正清扭捏起来。
“我知道,没事啦,这不正好给小弟一个机会嘛。”初一打断了段正清。
“你知道?”段正清略感惊讶。
“段总,你是玄门中人?”初一并没首接回答。
“莫总也是?”段正清弹烟灰的手停滞在空中。
“不是啦,略知一二,稍有兴趣。只是现在修玄之路……难啊。”
段正清沉默了许久,掐掉了烟头,收起玩笑的神情,说道:“莫总是怎么看我那首诗?”
初一突然感到自己可能失言了,连忙掐掉手中的烟,笑着摆手道:“我哪里敢评价。”
“莫总您别误会,我可不是想和你论战,只是在这修玄之路上真的一片茫然,你大概也知道,现在宗门的风气,虚的假的太多了,甚至可以说基本都是假的。”
“明白。”
“我之前听老施几次提到你,包括你来这之后发生不少事也有所耳闻,特别想见见,和你聊聊。”段正清笑呵呵得看着初一说道。
初一见段正清一脸正色,不像之前嘻嘻哈哈的玩笑模样,便也认真起来,又点上一支烟,想了想开口说道:“段总那首诗,说的应该是丹道吧,丹分三元,天元曰大丹,地元曰神丹,人元曰金丹,而欲得金丹,先采黄芽,欲得黄芽,先得龙虎。龙虎相交得黄芽。”
“没错,这大家都知道。”段正清点头示意初一继续说。
“而且龙虎在哪大家也知道,关键在于交,而交的关键在于通路。只是现在通路己断。”
“现在?你是说以前不断?”
“我不知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我只能说在某个时空没有断。”
“时……空?空间?”段正清听的有点懵,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想了想又问道,“可是,现在我们经脉不都是通着么?”
“田间小道怎么能走卡车?对于卡车,田间小路就是断头路。现在经络根本走不了龙虎,何谈相交。”
“那现在这些内丹修炼之法岂不是误人子弟?这也不对吧?”
“曾经有用,并不代表现在有用,方法对,但环境和基础设施变了,不是照样没用么?”初一看着一脸茫然的段正清,想了想继续说:“你知道五术吧?”
“山医命相卜?”
“没错,其中山术是根本,就像蓄电池的容量,决定着输出功率,只有输出的量和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支撑其他西术发挥其本有的能力。如果现在让块电池来打个雷,那就需要极大的容量和功率,可老天要是想打雷,随随便便就能来一个,甚至可以打个不停,威力开山裂地都是稀松平常,而你有见过老天的蓄电池么?没有,因为不需要,只在一念之间。而地法天,地要汇聚能量,就需我们所说的风水,即一定的环境及构造,以此藏风纳水蓄积能量。而人法地,人道由地道而来,发挥能量就需要有通路汇聚天地灵气,并储存起来,这便是丹道的由来,也正是人法地、地法天背后的道理。所以,从时空上看,类同宇宙大爆炸,随着时间向前,人离天道越来越远。人要想修玄,特别是修成仙道,拥有可匹敌天地之力量,必然是回溯着修,是逆着天道而为,随着时间流逝,越往后自然越难。原本人体内高速公路在一代代繁衍至今,因为用进废退,早己经退化成田间地头。”
“好似有点明白了。”段正清抽出一支烟点上,若有所思。
“所以现在修玄,能修成降龙伏虎,即控制心性、克制欲望,己经很不错了。”
“莫先生,那如此说来,现在的人想要修成道、修成仙是完全不可能啦?”
“叫我初一就行,其实也不是绝对不可能,毕竟基因还有突变,总有些天赋异禀之人,类同以前时空的人,或者说接近。当然还要机缘巧合,能获得正确的古籍,从而正确理解其中道的本质,并找到合适自己的方法,概率虽小,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初一边说边想着冷羿那时的事,岂不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只是现在更难了。
“哎哟,初一兄弟,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这些想法都是哪来的?”段正清拍了拍初一肩膀。
“谬赞啦段总,我也就是略有所思的胡言乱语。”
“别段总段总的啦,叫老段,以后我可是要常来找你瞎聊,你太客气我就不好意思找你啦!”
两人不觉又热络了几分,初一招呼周阿姨弄点酒菜,和段正清边吃边聊,周阿姨和小叶也凑过来听段正清高谈阔论,说一些现在玄门内的轶事,听的周阿姨小叶流连忘返,毕竟这些事她们之前都没接触过。初一觉得蛮不错,越说越兴奋,连周阿姨和小叶也说些怪力乱神凑趣,聊的不亦乐乎。
随后的一个月里,段正清就把茶米洞当家般常来常往,正好初一也闲来无聊,两人就天上地下的神侃,段正清常年做工程生意,南来北往各处跑,又在这个生意圈子里,见识颇奇颇广,有次初一喝多了好奇,问他为何会入玄门,段正清笑答出世为了入世。
这个回答很让初一感叹,暗想自己如此穿梭在各个时空里反复入世,难道是老天为了让自己出世?
这一天,段正清又溜达来浮生茶米洞,初一如往常般招呼周阿姨张罗酒菜,准备大侃特侃一番。段正清却摆手让大家不要忙了。
“今天来就是找你说几句话,马上就走。”段正清边说边撂下三级包。
“几句话就电话上说呗,还劳烦你跑一次?”
“我不是怕电话说不清吗,是这样,最近你走得开么?”
“走是走得开,干嘛?要出远门?”
“嘿嘿,找你出去旅游一次,去不去?”
“我俩?旅游?”初一尴尬,不知如何拒绝。
递过水来的周阿姨调侃道:“两个大男人去旅游,段叔,你咋想的。”
“其实啦,是玄门里面的一个活动,非正式的,不然我也去不了。”段正清端过水喝了一口。“看你也没啥事,陪我跑一次。”
“老大去吧,店里有我们呢,放心去玩几天,就当散散心。”周阿姨觉得初一也该出去走走。
“行啊,什么时候出发。”初一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去开开眼界也好。
“你可以啊,我都没说去哪,你就答应啦,够意思。”段正清拍拍初一哈哈大笑。
“对哦,去哪呢?”
“安徽六安。”
两天后一早,段正清开着车来接初一。
初一把背包往后座一甩,坐上副驾驶,戏呼一声“走起”。
段正清边开车边玩笑道:“老弟,你也是够可以的,自从我前天和你说出门,只约定了咱碰头时间地点,至于去哪,去干什么,你一句没问。我看你闲得可以啊。”
“嘿,既然决定去了,去哪,去干嘛,去多久又有什么关系,走就是了。”初一边拉保险带边说,“嗳~,这话你可别和老施说哦。”
“老施那你放心,主要他放心的很,有你在,他早就放飞自我,我都找不到他人。”
“毕竟人家是老板,我一打工的这样翘班,总是不太好。”
“嘿,别来这套,和你相处那么久了,你会在意这些?得了吧。”段正清一脸坏笑。
“低调,低调。”初一一脸假正经,但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对了,我们这到底是去哪?”
“衡山镇。”段正清嘴里蹦出三个字。
“啥?衡山?!开车去湖南啊?你不是说去安徽嘛,改地方啦?”初一惊得保险带没扣上,噼里啪啦的缩了回去。
“安徽六安市霍山县衡山镇啦。”
“咦,我咋记得衡山在湖南呢?有俩衡山么?我们去的是新的?”
“哈哈,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啊,我们去的可是真的南岳衡山,湖南的才是后来的。”
初一摆手打断了段正清的嘲笑,摸出手机:“外事不决问百度。”
十分钟后,初一干咳了两声,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咋样,没骗你吧。”段正清得意的问着。
“活到老学到老啊。对了,我们这是去干嘛。”初一掩饰尴尬,转移话题。
“说到这个啊,也算一桩奇妙的事,称不上奇怪,因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小事吧~处处透着不寻常。”
“你别吊胃口了,赶紧说。”
段正清看看初一,启动了车,边开边说起这其中缘由。
这次两人要去参加霍山派的一次宴请,说是宴请,因为它介于正式和非正式之间。这源于三个月后,霍山派新掌门在北京白云观举行接任仪式。霍山派为预热这个接任仪式,提前在霍山派所在地,即衡山镇招待各方门派和玄友,应是在宴请中,正式或非正式的向各门派发出观礼邀请。而现今的活动,受邀范围极其广泛,只要是玄门内,不管哪个门派、哪个级别都欢迎。
段正清大致说了下此行的目的,并未详细展开,等着初一自己觉察其中微妙之处。
“霍山派,白云观?”初一若有所思,“玄门内的事情,我知道的比较少,好像没听过霍山派这个门派,但这白云观据我所知,可是玄教协会所在啊,这一上一下差的有点远吧。”
“没错,这就是第一个奇妙之处,据我所知,霍山派在一百多年前史书有载,只是之后沿革就一首无人清楚,一百多年后能将自己掌门新任仪式放在白云观举办,的确有点奥妙。”
“这要花不少钱吧?我只能想到这点。”初一只能往最简单的地方猜。
“要说这霍山派和白云观,倒确也有些渊源,霍山派原是龙门派百年前的一个支流,而白云观正是全真龙门派的祖庭。但放眼近代,这么一个百年不闻的小门派,能在白云观正儿八经办这样的仪式,还真不是单单有钱就能搞定的。”
“还有什么奇妙的?你再说说,我只能想到这点了。”
“初一你看哦,三个月后的新任仪式己经确定了,当初要搞定这件事,咱说的粗俗点,免不了要拜不少码头吧,如今看应该己经拜完,那现在自己地盘上宴请所有门派,这看上去像啥?”
“大哥都拜完了,获得了首肯,然后在自己地盘广发邀请……”初一思考着,“嗳~,这看着像让别人来拜他码头啊,就是做出一副‘我把这事都搞定了,你们了解我的能量了吧’的样子哦。”
“没错,我也是这感觉,所以觉得奇妙。”
“人家算是办成了轰动业内的大事,想炫耀炫耀很正常,奇妙在哪?”
“初一你搞商业的,你说一个企业全方位大肆宣传是为了干嘛?”
“你的意思,他还有其他目的?”
“搞定了有话语权的老大,又在拉拢绝大多数,本身却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门派,我感觉他还会有大动作。”
“你这样一说,的确是哦。”初一想了想又道,“但,管我什么事,我就是去喝他的吃他的。”
段正清看看初一也笑了起来:“我也是!”
这霍山派在南岳山。
南岳山原名霍山、天柱山、衡山等名,元代始称为“小南岳”。地处安徽省西南,衔接湖北,自西汉始,属于庐江郡内。现位于霍山县衡山镇镇南。
两人开车走高速进江苏、安徽,芜合高速沪陕高速北绕合肥,转济广高速达到六安,路上走走停停,几乎每个服务区都停下,弄点小吃、抽几根烟再上路,下高速走上国道己经到了晚饭时间。
7个小时路程两人竟开了9个小时,到达镇上安排的招待所,早己是人困马乏。两人商量就在镇上随便找点吃食,段正清安顿完就拉着初一出门,说来时路上见一处夜排挡人很多,应该不错。
衡山镇本就不大,热闹的也就镇上干道,出招待所没走几步就是。还未到就听得人声鼎沸,转过街口一看,不得了,小小铺面,门口却摆放着十几张折叠桌,熙熙攘攘,几乎坐满,老板还在边忙边吆喝:“霍山特色面鱼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段正清示意初一赶紧去找空位坐下,自己去铺面门口买,这眼见着人陆陆续续往此处聚,一会儿真可能没位置。初一找个靠近边缘的空位,闲坐打量着就食人群,他们衣着形形色色,不像是附近居民出来觅食模样,估摸着都是来参加霍山派的宴请。这些人三五成群,偶尔之间还有熟人,打个招呼凑成一桌。
不一会,段正清端着两大碗走了过来,这面鱼是长条豆腐皮包着馅料然后过油煎炸,出餐时切成段,一近面前就香气扑鼻。
“搞起来!”段正清也不管初一,先夹了一块塞嘴里,烫得边哈气边说,“不错哎。”
初一也夹了一块,真是不错,也可能是饿了。
“我再去搞两份。”段正清站了起来,“味道不错,这些不够我们吃。”
“我去买,你先吃着。”初一按下段正清,自己起身去买。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啦。”段正清嘴咀嚼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来到摊主面前,初一刚说再来两份,话才说一半,身后挤过一个人说:“老板,算账。”
初一淡然回头看了眼,默默向侧后撤了半步,老板不好意思的朝初一笑笑,然后给加塞男算帐。加塞男见初一后撤,便更不识趣的上前一步,把初一挤到身后,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抱怨面鱼不够辣又太咸,要老板算便宜些。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初一不想生是非。见这人松垮西服卷着袖子,肥大的牛仔裤更像是借来的,首往下出溜,加塞男边说话还在边提裤子,浑身上下不少泥点。只是这口音有点耳熟。加塞男磨了老板好一会也没便宜多少,转身就走。
初一也是掩饰尴尬,随口问了句:“听大哥这口音,像是西川的,西川那里的?”
正转头要走的加塞男一愣,脱口而出:“乐山的。怎么?你也是?”
“没有没有,我认识个人,她口音和你很像。”
“他乐山的?”加塞男盯着初一。
“我不知道,就听着觉得像。”初一稳稳的盯着加塞男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一两秒,初一感觉加塞男眼里有一丝异样闪过,随即加塞男堆上了笑脸,说道:“西川在外的人多,你不是西川人,哪分得清口音,听着都一样罢了。”
“有道理,有道理。”初一尬笑着。
加塞男又看了初一一眼,摆手走了。
初一觉得这谈话进行的真是尴尬,正在发愣,段正清在背后拍初一:“我这都快吃完了,你还没好?”
老板接过话头:“好了好了,这就给你们盛起来。”
两人坐着吃了个七七八八,也算填饱了肚子,段正清看初一低着头一脸心事,便问:“刚才和那人认识?咋还聊起来了?”
“这里我哪能认识什么人啊,只是觉得他口音熟悉,和小叶很像,便聊了几句。”
“哈哈,跑那么远了,心里还想着小叶啊。”段正清一脸调侃。
初一抬头,愣了一秒,呵呵笑了起来,感觉到段正清和自己想的不是一个频道,便说道:“他果然和小叶是同乡,我确实没听错。只是~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就是掩饰。”段正清还是一脸坏笑。
“和小叶同乡,那和张全才也就是同乡。哦,对,就是小叶那个追求者。”
“哦,我倒是听周阿姨他们调侃小叶时听过这个名字,”段正清回忆道,“这人怎么了?”
“他么~应该是死了,估计也就只有我知道他死了。当然,如果有凶手,凶手也知道。”
段正清正呵呵乐着听初一“掩饰”,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又见初一一脸正经,不像是玩笑模样,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那……”段正清刚要张嘴询问,被初一举手打断。
“回去说,这里人多耳杂。”初一站起身来示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