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摔在地上,程小时挣扎着坐起来:“什么不得己?他就是腻了我,就是觉得我碍眼了!”
“不是的!”老太监扑通跪下,“前几日收到密信,当年绑你的人还没死,他们说……说要杀了陛下最在乎的人,给他们的主子报仇!陛下是怕……是怕他们对你下手啊!”
程小时愣住了。
“陛下把阿月留在身边,是为了引蛇出洞。”老太监抹着泪,“他夜里总往你窗下站,站到天亮,腿都冻僵了,就是不敢进来……”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厮杀声。
程小时疯了似的往外跑,看见偏殿那边火光冲天,陆光抱着浑身是血的阿月冲出来,眼神是程小时从未见过的慌乱。
“抓住了吗?”陆光嘶吼着问侍卫,声音都劈了。
“回陛下,全抓住了!”
陆光松了口气,怀里的阿月却突然笑了,从袖中抽出把短刀,狠狠扎进他的胸口:“我就是当年绑他的人……你护得住他一时,护得住一世吗?”
程小时冲过去时,陆光正往下倒。
他接住那具沉重的身体,龙袍上的血烫得他手心发疼。
“陆光!”程小时吼他,眼泪砸在他脸上,“你他娘的睁眼!你不是要护着我吗?你倒是睁眼啊!”
陆光的睫毛颤了颤,抬手想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垂落。
最后留在程小时耳边的,是句气若游丝的话:“小时……别恨我……”
程小时抱着他,在漫天火光里,突然明白了。
那些嫌恶,那些冷漠,那些给阿月的温柔,全是假的。
只有这胸口的血,烫得真实。
他低头,咬在陆光的肩膀上,血腥味混着龙涎香钻进喉咙,疼得他想嘶吼,却只能发出像困兽似的呜咽。
“妈的陆光……”他哽咽着骂,“你个胆小鬼……你就这么护着我?你让老子以后……怎么活?”
火光映着他脖子上的月牙疤,红得像当年摔下山崖时,滴在石头上的血。
陆光醒过来那天,程小时正在御膳房煮药。药渣子沉在锅底,像他这阵子的心情,浑浑浊浊的。
小太监来传话时,语气里的轻蔑快溢出来了:“陛下醒了,让阿月姑娘过去伺候,没提你。”
程小时捏着药勺的手紧了紧,药汁溅在灶台上,烫出个黑印子。
他没抬头,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知道了。”
等他端着药碗摸到寝殿门口,正撞见阿月踮着脚给陆光喂水。
陆光半靠在床头,脸色还白着,眼神却柔得能化开,指尖蹭过阿月的手背,轻声说:“慢点,烫。”
程小时站在门口,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
那眼神,那语气,是他这半年来连做梦都盼不来的。
“陛下,药好了。”他把碗递过去,手在抖。
陆光没看他,只冲阿月抬了抬下巴:“你喂朕。”
阿月接过碗,舀了一勺,自己先抿了抿,才送到陆光嘴边。
程小时看着那碗药在两人手里转了圈,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陛下要是没别的事,奴才先回御膳房了。”他转身要走,陆光却开口了,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以后这药,让阿月来煮。你那手艺,朕怕喝出毒来。”
程小时的脚像钉在了地上。
他猛地回头,看见陆光正低头看阿月的手,那专注劲儿,跟当年看那枚兔子玉佩时一模一样。
“我下毒?”程小时笑了,笑得喉咙发疼,“陆光,你摸着良心说,我程小时什么时候想害过你?”
陆光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却没了半分温度,只有厌恶:“你没害过朕?那阿月胸口的刀伤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她替朕挡着,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朕的尸首!”
“她挡刀?”程小时指着阿月,声音都劈了,“那女人就是当年绑我的人!是她捅的你!你眼瞎了吗?”
“放肆!”陆光突然咳起来,阿月赶紧拍他的背,瞪程小时的眼神像淬了毒,“陛下刚醒,你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再敢污蔑我,仔细你的皮!”
陆光挥了挥手,侍卫立刻冲进来:“把他拖下去,杖责三十,扔去浣衣局,没朕的命令,不准他再踏入这寝殿半步!”
程小时被按在地上,杖棍落在背上,一下比一下重。
他咬着牙没叫,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淌。
他想不通,那个在御花园把他拽进怀里,说要护他一辈子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三十杖打完,他被扔进浣衣局。那地方又潮又冷,满是皂角的味道,呛得他首咳嗽。
其他宫女太监见他失了宠,没少给白眼,脏活累活全往他身上推。
有天夜里,他蹲在河边捶衣裳,冻得手发僵,听见岸上有人说话。
是陆光和阿月。
“陛下,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程小时实情吗?他现在……”